《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041)
延和殿的两名司寝手里捧着两束新摘下来,还带着水珠的牡丹花进了景成帝的寝殿。
两人轻手轻脚的把牡丹花搁到小几,熟练的将枝节断处烧焦,又以融蜡封好。
司帐之一则手快的把花瓶里一束快要干枯的野花拿出来,打算待会儿走的时候顺手扔出去。
掌事宫女魏姑姑一眼看到,不由得脸色大变,轻斥道:“谁让你动那束花的?”
司帐不由得一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碍于魏姑姑的威严,心里没来由的有几分心虚和害怕,喃喃解释道:“姑姑,我是看这花都快枯了,再说了,这就是一把野花,错落无致,既无诗情也无画意,不如换成刚摘的牡丹……”
魏姑姑已经快步过来,劈手将那束花夺了,拿在手里又换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来回看了几次,见并无一个花瓣有损,这才又谨谨慎慎重新插回去,道:“别自作聪明,你可知道这野花是哪儿来的?”
昨儿不该她当值,她还真不清楚。
魏姑姑无奈的瞥她一眼,提醒道:“是骆公公亲自捧回来,陛下亲自挑了天球瓶,骆公公亲自灌的水,陛下摆弄半天,这才命人放到这张小几上的。”
两个司寝、两个司帐都听呆了:“……”
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阆苑仙株,否则怎么值当陛下如此爱惜珍重。可实则它就是一束寻常地头垅上最常见的野花啊,陛下这是……怎么了?珍珠美玉不稀罕,拿土坷垃当宝贝?
魏姑姑不欲多说,陛下如何行事,如何思虑,不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揣测的,是非对错更轮不到她们置喙,单是多想一分都是大逆不道。
总之让她们明白陛下对这束花珍之重之就行了。
两个司寝一时不知道该拿手里的牡丹花怎么办。
魏姑姑想了想道:“陛下寝殿这里不许动,你们把牡丹花插好,送到前殿去。”
若陛下不言语也就罢了,那就是无所谓。若是陛下不满意,自然会有人处置。
更让她们纳罕的是,朝会过后,骆总管居然亲自连瓶带花一并捧走了。这之后就见这束野花就搁置在陛下案头,那可真是近在咫尺,一抬眼就能看到。
陛下的口味和审美,没人敢置疑,但这束野花与延和殿的风格不搭是必然的事。
午后,二皇子携三皇子前来复命,一眼就看到了这束野花。
二皇子年纪稍长,颇有诚俯,虽心中也有疑虑,却只看不说。
三皇子却正是有口无心的年纪,脱口而出道:“咦,这都是些什么花啊?父皇,你怎么把这束杂乱蓬勃的野花摆到案前?”
景成帝目光十分的温润,落到那束有几分杂乱的野花上,淡淡的笑笑,道:“你说对了,就是一束野花,可知道都是什么?”
“我不知道,见都没见过。”他伸手就去够:“这怎么还有几株毛毛草。”
手还没碰到,景成帝就抬手拦住他,道:“只可远观。”
“为什么啊?”
景成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皇子含笑道:“自然是你下手没轻没重,弄坏了怎么办?”
三皇子嘟了嘟此,道:“至于吗……”他问景成帝:“这花这么珍贵吗?”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
三皇子想了想,道:“也是,它本身或许不珍贵,但架不住父皇喜欢。人的喜好又千奇百怪,或许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可在喜欢的人心里,那是千金不换。”
景成帝忍不住失笑,道:“你年纪不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啊。”
三皇子嘿嘿笑了笑。他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越是不让碰他心里越痒痒,眼睛盯着那束花,嘴里问景成帝:“父皇,这花是哪儿来的?”
“你不是瞧不上?”
“我没这么说,相反,瞧着还怪新鲜的,要说我见过的花儿也多了,可这些花我还真没见过。御花园里姹紫嫣红,全是些稀世奇珍,可看惯了觉得也就那样。反倒是这些小野花,有一种……”
他以手托腮,整个人都快要凑上去了,眨巴眨巴眼睛,考虑着准确的措辞。
但他到底太小,一时也说不明白。
二皇子觑着景成帝的神色,见他望过来的眼神里带了鼓励,这才接话道:“御花园里的花固然雍容华贵,端方娇美,但就是少了这束野花的生命力和野性。”
三皇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很是诚恳的点头:“就是,就是。”
他终是忍不住伸手,趁着景成帝不防备,用手背轻轻在狗尾巴草的毛上蹭了蹭。软软的,毛毛的,还痒痒的,他忍不住咯咯笑出声,道:“真好玩,父皇,您把它赏了儿臣吧。”
景成帝不置可否。
这会儿父子之间的气扮十分和乐、融洽,别说三皇子年纪还小,提的要求也不过份,就算他过份了,景成帝也不会这个时候发作。
但二皇子就是敏锐的嗅到了些许的不同。
他没看景成帝,只默默垂眸。
景成帝眼神无嗔无喜,只瞥一眼三皇子道:“你要能认全这些都是什么,朕就让人给你采一束回来。”
三皇子没听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同,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父皇你为难儿臣”的念头,他磕巴了下,叫苦道:“我要怎么认?”
景成帝道:“什么事不得逐而后得?哪有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呢。得到的太过容易,也就不知道珍惜了。”
二皇子自是能听出景成帝的教诲之意,当下拽了三皇子一把,起身恭谨的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景成帝看向他,道:“既身为皇子,便肩负重任,虽说你身体病弱,但也不该荒废大好青春时光。便是寻常子弟,也不该不懂稼穑。这束花你又识得几种?”
二皇子满面通红,很为自己“不通稼穑”而羞惭,但他老老实实地摇头道:“一个也不识得。”却很快又道:“儿臣知道有本《百草经》,里面收集了诸多花卉草木的插图和文字,回头儿臣便找来逐一比照。”
三皇子立刻踊跃的道:“还有我,我也一起。”
景成帝满意的颔首。
三皇子盯着那花,忽然问景成帝:“父皇,你都认得全吗?”
二皇子心里骇跳。
父皇教训起自己兄弟来倒是神色凛然,一本正经,可要说他自己多通稼墙,未必。
三弟是童言无忌,可别正问到裉节上,让父皇为难,下不来脸面可就不好了。
他犹豫着,想着是不是打个岔,免得父皇下不来台,不经意间抬脸,却见景成帝眼里闪过一抹浅淡的笑,表情忽然就温柔了下来。
他眼里有光,也有一个富足的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是不包括自己兄弟在内的。
景成帝唇角带了点儿淡淡的笑,眸光落到那束野花,再落到三皇子脸上,道:“自然。”
“啊。”三皇子惊讶失声,满眼的赞叹和欣羡:“父皇可真厉害,简直无所不通,无所不能啊。”
景成帝笑出声。
他当然没有三皇子仰慕的那种“无所不通、无所不能”,不过是“学而后知”罢了。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姚黄知道。
在药王庙里,他随口问了姚黄一句:“这些野花都是什么?”
姚黄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好像他不认得是一件太过理所当然的事,那双黑漆漆、水盈盈的目光里也并没有鄙薄,只有澄净和清透,她脆生生的答道:“小朵的黄花叫做苦苣,俗名叫做苦麻菜。物如其名,吃起来带有淡淡的苦味。”熊猫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景成帝倒是微微纳罕:这东西还能吃?在他想来,喂猪喂兔子还可,给人吃?咽得下去吗?
姚黄的眼神里终于带了点儿淡淡的轻视:“当然能吃。陛下怕是没去过乡下,乡下人嘛,日子没有您想得那么好过,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野菜恰逢其时,是填饱肚子的最佳选择了。”
她没直接讽刺景成帝“何不食肉糜”,只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道:“除了野菜,像槐花、榆钱都是能吃的。可以采来洗净,用豆瓣酱加麻油拌了吃。还可以做菜嬢嬢。”
景成帝也不觉得“无知”丢脸,反正不丢也丢了,索性不耻下问:“菜嬢嬢是什么?”
“就是菜团子,把野菜洗净剁成馅料,拿油、盐各种调料拌匀,用棒儿面做成的菜团子。陛下吃过棒儿面吗?”
景成帝一脸的懵:“没有,什么是棒儿面?”
姚黄一脸了然的神色,道:“也是,陛下素日食用,都是各州县进贡上来的最上乘的米面,像棒儿面这种粗粮怎么会呈给陛下?就是玉米磨成细粉,乡下叫棒子面,可以做粥,也可以做棒面饽饽,做菜团子……一面烙得金黄,一面松软,那味道,真的是鲜啊。”
她倒一副行家里手的模样,竟然面带垂涎之色,愣是让人生出一种“此乃天下美味”的感觉来。
景成帝不由得问她:“你吃过?”
“对啊。”
“在哪儿吃过?”景成帝打量姚黄。
她可不像吃过苦的模样,以姚阔夫妻对她疼爱的程度,肯让她去啃野菜做的菜团子?他怎么那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