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睁眼就想着要吃,萧弋闭了闭眼,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仿佛昨夜那些生死一线的危机, 都被这么一句傻气又幼稚的话抵消了似的。
「一顿暖锅有什么稀奇的,等你身体好点……」猛然想起太医先前戒油腻荤腥的叮嘱, 萧弋顿了顿,颇为突兀地改口,「朕准你吃两顿。」
头一次看到不拘小节的某人在这种琐事上斤斤计较, 沈裴没忍住抿唇偷乐,连嘴里的苦味都淡了许多。
等到两人窝在被子里腻歪完、沈裴不得不起床洗漱吃药的时候,他才发现,此刻留在太极宫伺候的,已经变成了有些眼生的福禄。
一口气喝完棕褐色的温热汤药,沈裴皱着鼻子明知故问:「喜顺呢?」
「朕叫他去给你准备礼物了,」随手捡了一颗蜜饯递到青年唇边,萧弋递给福禄一个眼色,「马上你就能看见。」
唇瓣在吃东西时无可避免地碰到男人的手,沈裴干脆伸出舌尖,大大方方舔走了对方指腹沾着的所有糖渍。
湿热温软的触感撩拨人心,一回头却偏偏对上了双单纯无辜的眼睛,萧弋有心想要「教训教训」对方,却又因那张苍白的小脸被迫剎车。
偷偷在心底笑得前仰后合,沈裴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看来这次意外也不全是坏事。】
——最少他还能趁机逗逗萧弋。
恰在此时,刚刚得到陛下指示的福禄重新走进内殿。
怀里捧着一堆精心卷好的「纸筒」,他目不斜视地将它们放在桌上,又极懂分寸地躬身退后。
动作自然地接过青年手中空掉的药碗,萧弋挑眉示意:「看看?」
难得没能第一时间接上对方脱缰的脑回路,沈裴颇为好奇地抽开繫着纸筒的锦带,一眼就看到了其上用水墨勾勒出的、倒塌的府邸。
而在那斜斜歪掉的「安亲王府」牌匾下,便是五花大绑被丢在地上的萧霍,许是因得情绪激动的缘故,他尚算英俊的五官微微扭曲,瞧着滑稽而又可笑。
之后的几幅画卷也是如此,虽然明显能看出些赶工的痕迹,但它们依旧活灵活现地还原了昨夜的人和景物,简直堪称古代版的写实漫画。
0049双眼发直:……这就是恋爱小天才的高端操作吗?
明明有更高清更还原的现场录像,可它就是觉得自己输了。
「太医说你不能吹风,朕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解气,」对宫廷画师交出的答卷尚算满意,萧弋慢悠悠道,「如何?心里舒坦了点吗?」
知道此世的攻略者最是善于鼓动舆论,沈裴忽有些担心:「众口铄金,陛下又没有证据……」
「证据?要什么证据?哪怕真有证据,以朕的名声,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对自己的认知格外清晰,萧弋黑眸微眯:「还有安亲王府先前借着皇陵倒塌煽动人心、诋毁你为祸水的事,藉此一遭,朕正好和他们算个分明。」
「安亲王的那个嫡子朕也见过,外强中干、绝非什么难啃的硬骨头,先丢在天牢里关上几天,昨夜之事与他有关与否,到时只要一审便知。」
听到这话,0049不由在识海为萧弋比了个大拇指,暗贊一声眼光毒辣。
毕竟以他和宿主这几世的经历来看,许多攻略者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谋略胆识,他们只是仗着手握剧本、仗着有攻略系统帮助,肆意动用系统商店的道具,以「降维打击」的方式扫清所有障碍。
一旦那些被他们频繁依赖的道具失去效用,这些曾经高傲到以鼻孔看原住民的攻略者,往往会变得比普通人还不如。
就好比刚刚翻车的萧霍,除了购买系统商店的诅咒道具扎小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能伤害到沈裴。
「总之这件事皇后无需操心,」知道青年是真的担心自己,萧弋带有安抚意味地拍拍对方手背,「朕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不会食言。」
「若真审出什么结果,等你身体好些,朕便亲自带你去天牢转转。」
垂眸瞧了眼画卷中萧霍写满不甘的脸,沈裴乖乖点头,同时不忘吩咐0049二十四小时盯死对方的动向。
吃一堑长一智,他沈裴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被迫在冷冰冰的雪地趴了许久,穿着一身脏污衣物的萧霍可谓十分狼狈。
常在宫里伺候的人素来会看碟下菜,眼瞧顶着皇帝亲叔叔名号的老安亲王都被圈禁起来审问,见惯皇亲国戚落马的狱卒们,更是对萧霍没了敬畏。
萧氏血脉如何?
安亲王世子又如何?
别说萧霍此时还没有爵位在身,便是他已经子承父业,这皇宫里死的萧家人难道还少吗?
单是当年死在容贵妃手下的先帝之子,数量就多到足以让宫里的老人从震惊变得麻木。
所以,无论萧霍在外如何显赫尊贵威风八面,到了昏暗阴冷的天牢里,他也只剩下「囚犯」这一个身份。
知道现在用道具强行越狱没有任何好处,萧霍只能咬牙忍受那些脏兮兮的、爬过自己脚面的蛇虫鼠蚁,默默等待沈瑜过来找他。
深知这一世的主角在沈家二老心中占据怎样重要的地位,只要对方不松口、一直替他求情,丞相府最终就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早已借着挑选护卫的名义囤积了数量可观的私兵,在萧霍眼中,自己要做的仅仅是拖住御林军、取暴君萧弋的首级,到时萧氏嫡系一脉无人,再加上沈相带动文臣推波助澜,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那把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