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根发苦,耳边是永安宫众人真真假假的哭叫,冷眼旁观的萧弋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寂寥——
纵然生下自己的对方只会在他模仿「宋郎」时才会像个母亲,但那仍是他生命里,难得一见的温柔。
如今没了容氏,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繫,似乎也彻底断了。
所以,在先帝悲恸大哭又丧心病狂地要他陪葬时,萧弋毫不犹豫地,抄起花瓶砸在了对方头上。
原以为皇陵崩塌后,自己再不会想起这些死死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不快回忆,可当沈裴软软瘫倒在他怀里时,萧弋眼前、便频繁且不可控地冒出了容氏死时那张灰白的脸。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确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在意沈裴。
倘若对方再晚一点睁眼,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没事了,」默默忍住喉咙的痒意,沈裴学着萧弋的习惯,一下下顺着对方的头发,「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完全没有被对方糊弄过去,萧弋碰了碰青年毫无血色的唇,「真该让你找块镜子照照,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
「咳咳!」
强撑的平静被男人一句话逗破了功,沈裴闷闷想笑,喉咙里却难以控制地溢出一串低咳。
拿起喜顺提前备在一旁的参茶递到青年唇边,萧弋嗓音温柔,眼珠却黑漆漆的,像是能吞掉所有的光:「放心,朕已经暗中派人去了沈府和安亲王府调查,不管此事与谁有关,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差点被茶水呛住的沈裴:「……臣妾素来体弱多病,陛下怎会如此猜测?」
——矛头直指安亲王府,这未免也太过玄乎。
「朕读过你的所有资料,」轻轻嘆了口气,萧弋耐着性子解释,如同在看一只蠢呼呼傻兮兮、不谙世事的小绵羊,「据朕所知,相府嫡女并未有过心痛之症。」
「如今能偷偷把手伸到这宫中来的,除了暗中招兵买马的安亲王府,倒也很难再做他想。」
「而沈瑜最近和萧霍走得极近,关于你的身体状况,应该不会有谁能比丞相府更清楚。」
「你性子单纯,尚不知这世间如何险恶,」指尖轻柔拂过青年脸侧,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顿地道,「但没关系,朕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槽多无口的0049:……性子单纯?它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累了吗?」知道青年是在强打精神让自己安心,萧弋轻轻地把人挪回被窝躺好,又将手塞进锦被,与对方十指交握,「乖乖睡觉,醒了之后喝药,朕就在这里守着。」
身体内部的损耗让人精疲力尽,眼皮打架的青年含糊嗯了一声,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然而端坐床边的萧弋却远没有沈裴这么轻松,手指一直有意无意地贴在青年脉搏附近,他默默数着对方清浅缓慢的呼吸,每当节奏失序,便会紧蹙眉头,飞快用空着的手去探沈裴的鼻息。
认真瞧着眼前人熟悉却不复恬静的睡颜,他挥手招来喜顺,薄唇无声翕动。
半个时辰后,安亲王府灯火通明。
历朝历代只忠于帝王的御林军骑马持刀,黑压压将偌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年事已高的安亲王直接被「请」进了宫,人前显赫的攻略者萧霍,则是被五花大绑,随意丢在地上。
「你们要做什么,」成为攻略者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措手不及的萧霍失了先机,只得在嘴上叫嚣,「本世子警告你们,这里可是安亲王府……」
「哟,瞧世子这话说的,安亲王府又如何?」手里拿着一卷未展开的明黄诏令,喜顺面上带笑,「钦天监的大人们加急来报,今日皇后娘娘心疾发作,完全是因为京都里有间晦气的宅子冲撞了凤命。」
「身为和陛下同宗同源的血亲,奴才相信,安亲王和世子您,一定很乐意为陛下解忧。」
回头瞧了眼安静待命的御林军,喜顺左手一扬:「尊陛下谕旨……」
「给咱家砸。」
作者有话要说: 萧霍:无耻暴君!你没有证据!
萧弋:呵,砸你家就砸你家,朕乐意,难道还要讲道理不成?
嗯,一力降十会,身为暴君,讲理才有鬼了2333
ps:咱(za,二声)家。
日常比心,么么。
第151章
枕边人是个喜怒随心的「反派暴君」, 沈裴隔日醒来,整个京都就变了天。
当听到0049说整个安亲王府被喜顺领着御林军砸掉大半时,他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好的暗中探查找证据呢?直接抄家是不是太莽了点?
「醒了?」整晚衣不解带地守在对方身边, 沈裴呼吸频率一变, 萧弋便睁着双兔子眼凑了过来。
眸底满是通宵未睡带来的淡红血丝, 他模样骇人,嗓音却温柔的很:「感觉怎么样?太医都在偏殿候着, 朕这就叫他们进来。」
昨晚已经迷迷糊糊地喝了好几碗汤药,沈裴此时舌尖都泛着苦味,连忙伸手拽住了萧弋的袖子:「不用了,臣妾感觉很好, 只想和陛下多呆一会儿。」
「花言巧语。」一眼看穿黑发青年慌慌张张的小心思, 萧弋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了下来。
京都的冬日已经飘了雪花, 习惯性地披着被子把自己和男人包在一起, 沈裴靠在对方身上,无意识地嘀咕:「可惜了, 没能吃上那顿暖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