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只到了自家地盘的小兽,白衣青年拾阶而上,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茫然睁眼便到了万万年后的下界,男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突兀现身的理由,原本他还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毫无实感,但随着青年穿花拂柳,引他走进一个藏着池塘的小院,男人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的确,哪怕是心魔幻境中的缥缈道宗,也不该有如此肥硕的胖头锦鲤,和一堆七倒八歪的青玉酒壶。
打从改造长春峰起就没想过会在这里招待贵客,白衣青年犹豫两秒,到底还是把自己的主卧让了出来。
——口是心非。
无意欺负一个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岁的晚辈,男人正要张口婉拒,便发现有道陌生的神识扫过了长春峰的禁制。
同一时刻,没敢在男人面前出声的0049疯狂打字:【是齐九朝,他在用攻略系统探你的实力。】
势要将享乐贪欢的人设进行到底,沈裴干脆随着本性,权当没有察觉到方才的动荡。
怎料下一秒,他刚一回头,就对上了便宜师叔情绪复杂的眸。
考虑到对方好歹担了个缥缈首徒的名号,男人耐着性子引导:「刚刚那一瞬,可有察觉到什么?」
存心装傻,白衣青年无辜眨眼:「……并未。」
「罢了。」思及对方只是个刚至化神的小辈,男人默默咽下后面要说的话,目不斜视地进了主卧。
左右他刚刚帮这个便宜师侄打伤了那道暗中窥伺的神识,眼前这卧房便算是报酬,他自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
无奈天不遂人愿,习惯以修炼消磨时间的男人才刚刚入定,卧房外便荡起一阵静音术法的涟漪。
修为心境远超此世,哪怕男人并未睁眼,也能清楚瞧见那白衣青年拎着酒壶蹲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鱼食,自以为隐蔽地和锦鲤嘟囔:「感觉?什么感觉?」
「腿疼算吗?」
「自打入道以来,我还从未走过那么远的路呢。」
「……睡我的床还嫌我,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人。」
第201章
难伺候?
打从玄逸有记忆以来, 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
遥想他当年修炼之时,宗门林立,争斗繁多, 别说其他,仅是呆在洞府里安稳修炼,都是一种奢求。
现如今不过是多走了一段山路,这个叫沈裴的晚辈就嚷嚷着腿疼, 男人睁眼,透过门板「看」到对方揉腿的动作, 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会是缥缈的首徒。
——初来此世, 他只掐算了与自己有关的机缘,那些关于沈裴的传言, 玄逸自是一个都没听过。
但毫无疑问地, 青年内里的骨龄极小, 纵使放在他那个年代, 亦可被称一句天才。
……因为年纪轻, 所以才会更骄纵些吗?
眼见青年自顾自地蹲在池边说了许久的话,男人总算知道,那莲花下的锦鲤为何如此肥硕。
若是每日都要来上这么一遭, 没被撑死便是它们的造化。
然而沈裴却觉得自己这锦鲤餵养的极好, 圆圆胖胖, 摆尾抢食时还能多做一点运动。
循着惯例和鱼儿痛快吐槽一番后, 他心情大好, 饮下壶中最后一口酒,便解了静音术,慢悠悠晃去了客房。
表情纠结, 识海里的龙猫双爪捂脸,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宿主,对方刚刚那副做派,早已被那位尽收眼中。
花费了无数心血装饰自己的小窝,哪怕是偏院书房,也被沈裴放了软塌暖玉,布置的极为舒服。
世人皆知,进入筑基后,修士便摆脱了凡俗的限制,无需进食睡眠,呼吸吐纳、行走坐卧,皆是一种修行。
可长春峰的这位却怪得很,不仅每日定时定点地安眠,甚至还会赖床闹觉。
而作为一个需要用灵石供养长春峰阵法的散财大户,沈裴平日里除了修炼,偶尔也会接些宗门发布的任务。
近来天寒地冻,他懒得出门搜刮秘境,便只在每月月初,去论道峰讲课,赚些最基础的贡献「餬口」。
书房和主卧的距离有限,纵然男人没有刻意窥探,也能听到隔壁小童敲门喊对方起床的动静。
和世人对仙家做派的幻想截然相反,长春峰上总是热热闹闹,两个小童叽叽喳喳地说着宗门里最新的八卦,如同枝头跳来蹦去的麻雀,摆明了和青年的关系极好。
直到睡醒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去论道峰报导打卡,沈裴一甩袖整理好衣衫,正要出院,便听得主卧的房门被人打开。
「论道峰?可以带本……我去看看吗?」
言辞恳切,态度平和,男人长身玉立,确是一派君子端方。
但白衣青年嘴角的笑却因这一句话僵在了脸上。
论道峰,想想它和长春峰的距离,如果还要用走的,那他这双腿也不用要了。
于是,没等男人再张口说话,他便主动抛出灵符,招来了两只胖嘟嘟的白鸟:「当然可以,师叔先请。」
一言难尽地扫了眼那两只更适合送进酒楼的红顶「仙鹤」,男人上前,以指尖抵住青年眉心:「带路。」
下意识绷紧身体的沈浪浪:……???
守在门口的青衣小童:……哇哦。
「闭眼,」知道藏有上丹田的眉心对修士而言有多重要,玄逸尽量放缓语气,「想你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