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甚好,」挥袖将一块质地上佳的灵玉抛进沈裴怀里,玄清抚须松了口气,「循着这物件上的气息找人便是,他应当在缥缈峰碑前等你。」
「还有,收收你那贪玩爱闹的性子,好歹也是长辈,若是惹怒了他,为师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刻意将尾音拖得老长,白衣青年慢悠悠转身,毫无诚意地挥挥手中的灵玉,「徒儿这就去寻师叔。」
深知对方平日是何做派,玄清无奈瞧向那抹移速缓慢的背影,眉心紧蹙,实在想不通,那位的机缘怎会和自家徒儿有了牵扯。
但时值三界气运更迭的要紧时刻,倘若能得对方庇佑,对宗门而言反倒是件天大的喜事。
天寒地冻,默默在剧本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关于所谓师叔的描写,沈裴干脆放弃了猜测,掏出小手炉,裹紧大氅,直奔灵玉所指的方向而去。
传承《河洛秘术》,缥缈道宗上下除开沈裴,只要是个能叫出名号的弟子,皆有几分推演天机的本事,玄清作为一宗之主,更是素有「铁口直断」的美誉。
约莫半柱香后,怀揣灵玉的青年,果然在缥缈峰的石碑旁瞧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广袖宽袍,飘飘如仙,明明是最简单的月白长衫,却偏叫对方穿出几分出尘。
藏于宿主识海的0049更是惊讶,因为它竟然在这人身上,嗅到了一点点属于那位真身的气息。
许是因为对沈裴怀中灵玉有所感应,在青年绕过小径弯道的一瞬,男人便舍了那痕迹古朴的石碑,悠悠转过头去。
漂亮的瞳仁微微一缩,白衣青年启唇,试探地轻唤:「师叔?」
毫无心虚地,男人颔首:「嗯。」
青筋直跳的沈浪浪:……我信你有鬼。
瞧瞧这身形、瞧瞧这骨相,哪一处不是他亲手摸过的样子?
可对方转世后的身份不是反派吗?突然成了他的师叔又是什么展开?
思及此处,沈裴猛地发现一处盲点:【等等……话说回来,这个小世界的反派是谁?】
【那个在原着里霍乱三界的魔修?】穿越时自动共享宿主前世的记忆,0049咂咂嘴巴感慨,【都怪您老风头太盛,早就把人家的戏份挤没了好吗?】
上辈子缥缈道宗宗主玄清受贼人暗算、于悟道途中入魔陨落,待查明真相后,其大弟子沈裴提剑「章台柳」,孤身一人,杀进了魔修盘踞的南疆。
众所周知,「章台柳」是柄软剑,乍看如随风飘摇的嫩枝,毫无杀伤力可言。
然而,就是这么一把软绵绵的薄刃,竟在十日后,刺穿了那所谓魔尊狼狈逃窜的元神。
当时沈裴在复仇途中接连突破已是奇闻,后又一剑斩杀魔尊,立即引得三界譁然。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往后的日子,便是它家宿主噩梦的开端。
「沈裴……」发觉青年似是在走神,男人蹙眉,轻轻瞥了眼对方腰间的玉牌,「你是玄清的弟子?」
思绪回笼,白衣青年点头称是,想行晚辈礼拱手,偏又因那忘了收起的暖炉显出几分娇憨。
从未在缥缈道宗见过如此脾性的弟子,男人望向周围变化诸多的景色,抬手示意青年上前:「走吧。」
差点召剑出来的沈裴:……啥?
缥缈道宗几经修葺占地甚广,您老这么大个人物,居然是要靠腿硬走的吗?
全然不知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重游故地的老古董,白衣青年只得挑了条偏僻的小路,尽可能多地减少体力消耗。
临近深冬,缥缈道宗各个山头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积雪,连那浮于空中的吊桥,都挂上了滑熘熘的坚冰。
唯有沈裴所在的长春峰,年年月月以灵石维繫阵法,远远望去,满目苍翠,离得近了,甚至还能嗅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浅淡花香。
而那积雪消融的石阶旁,则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
长春。
身为一名在混乱世道里厮杀出来的道尊,男人瞧着身前把自己裹成糰子的青年,只觉得那个叫玄清的老头着实对这个徒儿娇惯得过分。
更令男人费解的是,那丝冥冥中牵动他神魂的机缘,竟真会落在这样一个地界。
「师叔,」假装没有察觉那道落于自己背后的视线,白衣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停步转身,「弟子失礼,敢问师叔名讳?」
名声大到只要说出那两个字便会露馅,男人启唇婉拒:「无妨,只需称我师叔便可。」
套话失败的沈浪浪:……
看吧,他就说这人的身份绝对很有问题。
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自得其乐,沈裴虽执掌一峰,却并未像其他长老那样开山收徒,整个长春峰,也只有几名洒扫道童。
难得见沈师兄带外客回山,两个青衣小童挤挤挨挨地藏在花丛后面,远远望向石阶上并肩而行的两人。
「不是说去接新弟子吗?沈师兄怎么还拐了个生人回来?」
「没见过没见过,难道是其他门派的贵客?」
「可你看他的道袍底下,还有咱们缥缈宗的绣纹呢!」
修真之人耳聪目明,神识一扫,更是能将周遭一切尽收脑海,狭长凤眸微眯,白衣青年随手变出几颗灵果,熟练屈指轻弹,当即敲得两个小童「抱头鼠窜」。
此时他已经收起了那件沉甸甸的鹤氅,仅着一件宽松白袍,笑吟吟的模样,无端叫人心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