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川在这雁城的棺材铺里定了一副最好的棺材,他花了大价钱,棺材铺里的人也赶工,傍晚之时,那厚重的棺材就打好了。
他也没用棺材铺的人用马车送,直接就给扛了回来。
这一路,他引得路人无不回头观望,那么厚重那么大的棺材,他却是如同扛着什么小小的物件一样。
一路回了客栈,将棺材送到后院,之后和护卫合力,把若乔安放进了棺材当中。
做完,他站在边儿上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眼珠子通红。
想他们三人一路从南向北,说说笑笑,他虽是总和若乔意见不统一,斗嘴,可他们是吉祥三宝啊。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躺在了这里头。
说来说去,这或许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执意的要北上,回长碧楼见到了若乔又怂恿她,她也不会跟着一同前来,今日也不会躺在这棺材里了。
后院亮起了灯笼,照的这院子里朦朦胧胧。若乔的身后事,齐雍已经安排好了。
因为她不是死于奇诡之事,是凶器所伤流血过多致死,所以,无需安置在长碧楼那一处停尸地。
她可以下葬,入土为安。能够死后正常的被埋葬,于长碧楼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明日一早,护卫便将她送回去,须得安葬在长碧楼附近的墓地。
站在棺材旁,今晚,罗大川就打算这么守着了。
厨房的后门处,姚婴从里面走出来,她脸色苍白,齐雍强按着她吃了几口饭,却是吃的她想吐。
缓步的走到棺材旁,眼下那棺盖也盖上了,应当是罗大川盖上的,他不忍看到若乔就那么躺在那里头,看着太不真实了,明明昨天还活着的人。
站在罗大川身边,姚婴一手覆在棺盖上,这冰冷的棺材,就要成为她的长眠之地了。
「去吃些东西吧。」她开口,喉咙也很疼。那条被赤蛇咬过的手抬不起来,但一天下来,已经没那么黑了,毒素在渐渐褪去。
「都怨我,是我执意要来北方的,她只是想与我们俩在一起,比在那姑姑手底下轻松多了。谁想到,这会害了她?都是我的错。」罗大川长长的嘆口气,如同小悦死的时候,错都在他。至今为止,他好像一事无成,反倒是害的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姚婴转眼看着他,他们俩如今都在自责反省。
「不关你的事。」她微微摇头,怎么可能怨他呢?
「你们俩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罗大川还是想不通,姚婴说她要去找什么原材料,那若乔怎么也跟去了?
「此次事情落幕,咱俩去闯塞外吧?就咱们两个。」姚婴没有回答他,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罗大川一诧,微微转过身面对她,「你什么意思?」
姚婴向别处看了看,灯火朦胧,太暗了,她也看不见什么。
「有人么?」她低声问。
罗大川稍稍的听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示意他靠近些,姚婴也身体微微前倾,附耳与他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罗大川站直身体,看着姚婴苍白却又固执的脸,他随后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站在这棺材旁静静地陪着若乔,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陪她了。
翌日清晨,天色微微亮,负责护送若乔棺椁的护卫就准备好了。眼下天气变暖,这北方尚且还清冷,但南方就不行了。
天热,不利于尸体的保存,他们须得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棺椁抬上马车,又用绳索交叉捆绑了多道,之后,便驾车离开了。
站在小院儿后门那儿看着队伍走远,那马车也渐渐地驶离了视线当中,姚婴和罗大川两个人各自面色哀伤。
「回去吧。」齐雍抬手扣住她肩膀,强硬的将她转过去。她和罗大川在这儿守了一整晚,他昨晚也并没有强迫她必须回去休息,知道她心中难过。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别无他法,折磨自己也是无益。
被他推着走,姚婴也没反抗,顺着这后院回到前面的客栈,众人也陆续的走进来,却是没人开口说话。
齐雍推着她回房间,一直将她按在了床边坐下,才松开了手。
「睡觉吧。」齐雍多余的话也不说,就是让她睡觉。
看着他,那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大错事呢。
嘆口气,姚婴在昨晚又不知不觉冒出一个想法儿来,「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我给若乔披上了我的披风,所以她被错认成了我。」不然的话,缘何只是因为若乔甘心赴死,那些人就没有追究呢?
姚寅数次的潜入这城里和她见面,她每次都裹着披风扣着兜帽,尤其每次都是深夜,或许是看不见她的脸,只认清了她的衣服?
「你说什么呢?这么说,你是知道那些人是谁。根据那破庙四周的痕迹来看,当时不少于五十人。只有少许的打斗痕迹,可见当时并没有发生太激烈的斗争。还有若乔,她根本就没挣扎。」齐雍旋身在她旁边坐下,本来他不想在此时询问的,但她先开口了,他觉得也应当问问清楚。
姚婴坐在那儿动也不动,也不回答他,齐雍歪头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又不得不轻声的嘆气。
这世上好似也没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可如今,他真是别无他法,倒是想把她捆起来严刑拷打一番,估计就能全部如实交代了。
只不过,他又捨不得。
欲起身离开,却不想姚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转眼看向她,她也正盯着他看,那苍白的小脸儿和眼睛有些特别,但又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刚要开口询问,她却忽然扑了上来,齐雍不做提前准备,当真是一下子就被她扑倒在床上。
她也不知怎么了,手脚并用的爬上来,按住他的双手,吻如雨点儿般落下。
齐雍有些措手不及,但之后便隐隐的有那么一些发慌,想躲避她的攻击,手脚却又不太听使唤。
之后,他就放弃躲避了,任由她在清醒时刻恍若变了一个人似得『攻击』。
过去许久,姚婴自己累的额头汗湿,手脚乏力,便趴在齐雍的身上不动了。
他的衣袍被扯得乱七八糟,一手覆在姚婴的后背上轻抚,一边缓缓地吐气,纾解身体中奔腾的燥热。
他也不跟她计较了,发生了什么他也不问了,不管如何,她还活着,能生扑他,很好了。
姚婴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没过多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齐雍给搬下来,并且好好地摆在床上的。
只是当她长长的睡了一觉,在梦里也是筋疲力竭,最后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饿死的时候,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真是饿啊,又没有力气,她连眨眼都觉得好累好累。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这房间是亮着的。她睡着的时候是白天,睁开眼也还是白天,她觉得太阳可能已经转了一轮了。
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姚婴几分费力的坐起身,她真觉得自己可能睡了太久了,身上都发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尸体腐烂了呢。
从床上下去,姚婴走到门口打开门,便看到外面有护卫站着,显然是在守着她。
不是吧,把她当成囚犯了?
「姑娘,你醒了。」护卫站直身体,可见他已经站了很久了。
「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还有喝的水和饭菜,我一会儿要吃饭。」说完,她有气无力的返回屋子里,继续坐着。
很快的,浴桶和热水被送进来,姚婴坐在那儿看着。随后,饭菜也跟着一併送进来,之后就全部退出去了。
姚婴将房门反锁上,她返回桌边缓慢的吃饭,浴桶里的热水飘着水汽,很快这房间就充满了水汽的气味儿。
饭菜吃了一些,便有些吃不进去了,喝了许多水,她这才动身脱衣服。
浴桶里的水还是很热,不过她泡在里头却也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热烫。
也不知姚寅怎么样了,若乔说他已经安全了,但也不知他何时能潜进这城里来。
有了身孕的鬼母,情况有些让姚婴担心,姚寅的孩子,他此生还能有孩子,得来不易。
也不知,他们两个人用了什么方法,都很奇特的身体情况下,还能有孕。
如此一想,她还真更是隐隐的几分着急了。
在水里泡了很久,姚婴才爬出来,因为没吃多少东西,她从水里出来之后就更没力气了。
可算是把自己收拾好了,潮湿的长发裹着她的脸,坐在床上,被热水蒸的,她一向苍白的脸反倒红扑扑的。
片刻后,房门被从外敲响,这外头的人听不到里头有洗澡的声音,也是清楚她洗完了。
挪到房门口,给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齐雍。
他垂眸看着她,之后眉眼间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红红的热热的小脸儿,「你可是睡了两天两夜,再不醒来,本公子都打算用针扎你了。」走进来,他一手揽住她肩膀,看了一眼那桌子上也没动了几口的饭菜,他几不可微的皱眉。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有想吃的么,我叫人去准备。」把她带到床边坐下,他稍稍查看了一下她的神色状态,还可以。
「不用麻烦了,我是吃不下。这几天,可有什么任务么?」她看着他,问道。
这人好像清瘦了许多,不过,还是很好看。
「没有任务,你就好好的待着吧。」似乎是因为若乔出事,罗大川也消停了,不再咋咋呼呼的。有时候,打击一下也未必不是好事。
看起来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姚婴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
她又这样盯着自己,齐雍隐隐的有那么几分悸动,理智命令他将挺直的嵴背缓缓地向后退了少许,漆黑的眸子在她的脸上游移,同时又不由的注意她双手的动向。
蓦地,她伸手,在他略防范的视线中,抓住了他的手。
姚婴也没打算做什么,把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然后低头在他手背上嗅了嗅,「真好闻。」
齐雍不免失笑,但又不禁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她想在他身上寻求到一些安慰,也无可厚非。
再说,她清醒时,又何时那般主动过。
一向都绷着自己,弄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耍的他团团转,她就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抓着他的手闻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齐雍反手把她抱住,揽入自己怀中,她娇软的像一团棉花,只要再施加一些力气便能把她给捏碎。
「我想去城里走走。」蓦地,那个柔顺的像小猫似得趴在他怀里的人忽然开口道。
「好。」齐雍很痛快的答应。
将自己的长发整理好,姚婴便随着齐雍离开了客栈。
罗大川是真的安生了,就在自己房间里头,都不出来。
他的安生并不是因为若乔的去世,而是因为之前姚婴与他说过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安静的等待。
离开客栈,顺着街巷往城里走,这雁城里多处长碧楼的据点,几乎每条街都有。
区别只是,有的大有的小,甚至有的都看不出来是个据点,生意极差,好像随时会关张倒闭。
「前面的药房是咱们长碧楼的产业吧?」这条街人不是很多,前头十几米开外是个药房。
「嗯,想去看看?」齐雍微微垂眸看她,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热情,但好在眼睛和脑子都是好使的。
「好。」点点头,她朝他靠拢了一些,之后抓住了他的手。
这倒是稀奇,齐雍微微弯起唇角,也握紧了她的手,如此在街上张扬,他却是也毫不在意。
两个人进了药房,倒是把柜檯后打盹的先生吓了一跳。齐雍数次来雁城,只是来过这里一两次而已,每次都落脚别处。
起身,绕出柜檯来相迎。姚婴则朝着那些药柜走了过去。
好多好多的药,虽说这里只是个据点,但什么都有。她觉得,她得带上一些,说不准能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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