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御花园中,落日熔金,将亭台楼阁镀上一层暖色。
郭威执黑子,与陈抟对弈。
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暗藏,却远不及郭威此刻的心境。
“咳咳咳……”郭威捂着嘴剧烈咳嗽,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洁白的棋子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奉上一颗鲜红的丹药,郭威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
陈抟捻着棋子,眉头紧锁,看着那颗丹药,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陛下,贫道与纯阳真人早已劝诫过,这西域丹药虽能强撑一时,实则饮鸩止渴,陛下何故……”
郭威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丹药入口,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直达肺腑,让他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他并没有理会陈抟的劝诫,反而盯着棋盘,目光深沉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他拿起一枚黑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先生可知,这丹药出自何人之手?”
陈抟叹了口气,目光悠远:“黄龙妖僧,贫道岂会不知?”
郭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低沉:“朕欲一统天下,奈何天不假年……”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陈抟,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听荣儿讲,先生能观面相而知生死,不如看看朕,还有几年阳寿?”
陈抟落下一枚白子,语气平静如水:“陛下心中清楚,何必多问?”
郭威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朕不信命!朕若能延寿十年,便封先生道观为皇家道观,世代供奉,如何?”
陈抟闭上双眼,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天数使然,人力岂可强求?
郭威叹了口气,喃喃道:“只有两年么……”
……
翌日清晨,任命林威为龙卫司指挥使的圣旨便送到了爵爷府。
林威接过圣旨,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三天?陛下还真是……雷厉风行!”林威撇了撇嘴,他原本打算等孩子“满月酒”之后,再去龙卫司报道,如今看来,这计划是泡汤了。
林威随意将将圣旨扔到一旁,随即便告诉钱管家:满月酒不办了,明日便举办公子的“三朝酒”。
钱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明日“三朝酒”的宴会事情了。
王诗韵轻轻拍着孩子,看着林威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柔声劝道:“夫君,既是圣命,不可违抗啊。”
林威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我知道,只是这龙卫司……唉,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啊。”
他走到床边,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只想安稳度日,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却不得不卷入这权力漩涡之中。
林威不知道的是,龙卫司成立的消息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汴梁城。
朝中官员人人自危,议论纷纷。
前朝皇帝刘承佑利用武德司诛杀杨邠、史肇文的惨烈往事还历历在目,就连郭威和王峻当初都险些遭到毒手。
如今陛下又成立权柄更大的龙卫司,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让人深思。
一些官员私下里开始打探消息,想要弄清楚郭威的意图。
更多的人则是惶惶不可终日,担心自己会成为龙卫司的第一个目标。
王峻府。
“林威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成了龙卫司指挥使!”王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狠狠地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阁老息怒,这林威虽然年轻,却深得陛下和柴荣的信任,如今执掌龙卫司,权势滔天,我们不得不防啊!”御史中丞王文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
“防?怎么防?这龙卫司可是皇帝的耳目,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王峻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跟龙卫司可比之前的武德司权柄更大!!难道陛下也要效仿刘承佑,大开杀戒吗?”
王文定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阁老慎言!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做出那等糊涂事?”
“哼,谁知道呢?”王峻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倒是你……之前主动响应晋王的议罪银提议,可是想去依附晋王殿下啊??!!”
随即话锋一转,道:“本官告诉你!!晋王殿下要想成为太子?先过本官这一关!那时你再去投靠晋王不迟!!”
王文定当即跪倒在地,口称不敢,连忙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谋士李谦。
李谦见状,连忙上前道:“阁老息怒,这林威虽然有些本事,但毕竟年轻气盛,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王峻瞪了他一眼,“这林威圣眷正隆,深得陛下和晋王的信任。这龙卫司又是在他的提议下建立的,老夫都阻拦不成。如今他羽翼已丰,谁人能奈何得了他?”
李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凑到王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峻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最后,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
翌日,“三朝酒”如期举行。
林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前来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平日里与林威并无交集之人。
林威心中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龙卫司指挥使的名头来的。
他强忍着心中的厌烦,脸上堆满了笑容,应付着各路宾客。
王诗韵坐在一旁,抱着孩子,不时地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她柔声说道:“夫君,辛苦你了。”
林威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为了你我以后能过上安稳日子,这点辛苦算什么。”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新任的林指挥使吗?恭喜恭喜啊!”
林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胖,满脸油光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人正是御史中丞,王文定。
王文定走到林威面前,拱手行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官恭喜林指挥使荣升高位,执掌龙卫司,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威心中冷笑,这王文定乃是王峻的忠实狗腿子,与自己乃是恶缘。
今日却如此热情,怕是没安好心。
他淡淡一笑,说道:“王中丞客气了,下官愧不敢当。”
王文定呵呵一笑,说道:“林指挥使不必谦虚,如今您可是权倾朝野,谁敢不敬?下官今日前来,除了道贺之外,还有一小事想请林指挥使帮忙……”
林威心中一动,暗道:果然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但是,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王中丞有何事,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