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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到秦国交往的都是连酒都喝不起的穷鬼呢?比如景泰,比如公孙起之类的。

回楼缓的新府上取了两坛酒,又让人包了半片鹿,直接让杂役扛了往公孙起留下的地址奔去。我虽不憷楼缓,但没事尽量不去刺激他。别以为他是大秦丞相就十分慷慨,要让那傢伙知道我打着他的旗号领了两坛酒和半片鹿,丫不疯了才怪!

公孙起家在秦国贵族社区的外围,与小官吏们的宅邸靠得比较近。两扇大门灰黑灰黑的,连漆都没上。矮墙虽然涂了白土子,怎么看都有点脏。从墙上的痕迹上看,原本墙头上是该有瓦片的。

一个老僕给我们开了门,颤颤巍巍地进去禀报。我随意跟在后面,看着院子里的萧瑟。冬天原本就不容易见到绿色,不过他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荒芜,除了野草留下的枯根,什么都没有。

台阶上的青石已经开裂,屎黄色的狗尾草以它那强悍的生命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公孙起出来了,见我盯着一株狗尾草,不由笑道:「见草犹见己身么?」

「你吃了么?」我没有抬头,问道。

「不是等你来一起吃饭么?」公孙起叫道。

「我在跟你兄弟说话呢。」我抬头对公孙起道,又拍了拍那株狗尾草,「乖,我跟你大哥进去吃个饭出来和你聊。」

风起沙丘 第17章 第十七章 男人的八卦

所谓马瘦毛长,公孙起到底是贵族之后,家里虽然破败了,但该有的东西却还一应俱全。光是酒具就摆满了一桌,看得我头皮发麻。「要那么麻烦干嘛?」我道,「拉个烤架来,咱们就在院子里把鹿吃了,酒喝了。我本以为你不是俗人,看来我走眼了!」

「你压根就是瞎子!」公孙起沖我嚷道,「我以华族之礼待你,你偏要行戎狄之事!」

「我行的是三皇五帝之事!」别说三皇五帝,就连文武圣王都是幕天席地在野地里吃烧烤的。

「你果然是靠嘴吃饭的!」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在口水仗上认输了。

烤架很快就搭好了,杂役把鹿肉挂了上去,打来井水,用猪鬃刷将肉洗涮干净。我和白起各持一把割肉刀,一片片将鹿肉割下来,浸在酱料里。这些酱料都是我自己配的,除了传统的辛、咸之外,我还加入了一些香料,吃起来更刺激些。在等肉的时候,我让公孙起把没做的菜端了过来,直接放在架子上烤着吃。公孙起肯定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有烤菜吃的,看得目瞪口呆。

「我听说秦国西面还有国家,你知道不?」我问道。

「你说玉兹?」公孙起接口道,「还是更西面的乌孙?」

「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我道。

「哦,的确有。」公孙起道,「蛮荒之地野人,与匈奴人相类。」

「匈奴人说是夏后氏子裔,他们也是么?」

「谁知道呢,我听说他们黄发碧目,乃是化外别种。」公孙起仰起脖子,「肉能烤了没?」

我让杂役割肉腌上,从陶盆里夹出浸了一会儿的鹿肉。肉一上烤架,随着刺啦声腾起一股香气。再看公孙起,喉骨滑动,十分夸张地咽了口口水。我用筷子熟练地翻动烤肉,又让侍从加了几块木炭,很快就烤出了金黄色的肉色。

「好了吧?」公孙起催道。

少年,你是多久没吃过肉了啊?

看着公孙起狼吞虎咽地将七分熟的鹿肉塞进嘴里,我心中充满了惊嘆。这块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居然能够一口就塞进去,没嚼烂就咽下肚子。他被肉里包着的热气烫疼了喉咙和胃囊,整张脸都痛并快乐着地纠结成一团,看得我无比蛋疼啊!

我喝了口酒,看着公孙起犯二。他总算受到了启发,猛的一口酒喝下去,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像是便秘十天终于解决的模样。

这真是贵族么?

「别提了,家道中落都好几代了。」他一脸苦闷。

「别破坏气氛,」我道,「你不是已经授爵了么?」

公孙起嘆声更大:「说来话长啊!」

饭桌上没有「长话短说」的道理。公孙起细细跟我说起了他所知道的秦国。那得从在五十多年前一个叫公孙鞅的小伙子开始讲起。

商鞅之所以得罪了大批贵族,主要就是他以功封爵,惟才任官,要求不以亲封,不以贵命。宗室、贵戚凡是没有军功的,不得列入宗室的属籍,不能享受贵族特权。

从人之常情上看,哥哥做了君侯,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却得靠沙场上拼命才能得个爵位,这显然让人不爽。更有人说,与其战死沙场,我还不如造反夺位呢!所以商鞅死后这条法令就形同虚设。百姓以军功进爵,贵族却依旧以亲封,凭贵命。到了宣太后平定了「季君之乱」,封命亲族,彻底将这条法令置诸脑后。

军功爵是可以传子的。公孙起下午在那边嚷着「哥十六岁就是左庶长」了,相当于两千三百年后的人喊「哥是富二代」或者「我爹是金刚」之类的。凭着公孙起和我差不多的体格,同样都是幼年时营养不良惹的祸,要想在战场上立功,天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我还不如降一级过得好些。」公孙起喝了酒,话开始多了。

我并不明白降爵为什么会过得好的道理,听他说了之后才知道商鞅果然是个大才。别说这个时代,就是放到两千五百年后,一般企业的人力资源总监什么的都未必比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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