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煖道:「去见见他不就行了?」
我就知道这傢伙的脑袋是直的!
「万一不是还好说,」我道,「万一是的话怎么办?」
「哦,这倒的确难办了。」庞煖应了一声,「他也不可能把新城送给你啊。」
「废话!」我觉得自己处在了暴走的边缘,「非但不可能送我新城,知道我在他对立面的话,他很可能直接杀了我!」
「咦,不是你朋友么?」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道路通畅,见人杀人,遇鬼杀鬼么?」我嘆了口气,「而且我跟他太像,他要是知道我在联军这边,肯定寝食难安。」
「还不曾听你这么夸过一个人。」庞煖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只这么说一句。
我嘆息道:「他也算是我下山之后的第一个朋友,要是真落在我手里,又不肯降服于我,你就杀了他吧。」
「你们果然很像。」庞煖道,「其实我还有个办法。」
「说。」
「拿你的私信过去,看他对狐婴是什么反应。」
庞煖这个办法倒是颇有可行之处。
如果白起和公孙起是同一个人,那么肯定反应比较激烈。
不过万一真是同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推导出的军势又要推翻重来。而且我实在想不出白起还能怎么应变,对我来说实在是种考验。就像是一道难题好不容易想出解法,偏偏被人要求再想一种,这不是自虐么?
「算了,先不惊动他。」我道,「你先找人跑趟腿,把这封信送到魏无忌手里。」
「拿来。」
「等下,还没写好。」
「……」
在我写信的时候,庞煖站在一旁看着,指指点点。他一会儿说我语句不够精炼,一会儿又说我的字难看。幸好我是个经得住骚扰的人,将他完全视作空气,清晰地将战术想法写了下来,传递给魏无忌。
我不打算阻止白起攻打高都,但是诚如徐劫说的,我不能让他回来。所以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白起前往高都之后,魏无忌衔攻其后队,紧紧咬死,与高都守将两面夹击磨也磨死他。白起不带辎重,士兵最多随身携带三日的粮食,加上地势上不便于大军展开,看白起这回怎么起。
庞煖拿了信就出去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城里的秦兵尽量往外骗。
主要就是张唐。
张唐不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他有着很强的功利心,希望能够杀敌斩将换来封爵。这本是人之常情,但他被压抑了这么久,这种常情就变成了狂热,甚至让他甘于冒险。我通过月姬见到了张唐,看得出他已经十分焦躁了。
「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张唐箕坐在主座上,端着酒,正眼都没有瞧我。
「臣听说良禽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事,故冒昧求事于将军。」我开门见山道。
张唐干笑一声:「你不过是一介书吏,有何才能?」
「伊挚烹调于原野不过一庖奴,姜尚垂钓于渭水不过一渔叟,却都成就了经天纬地的大事业。」我缓缓道,「若是成汤周文也问他们,有何才能,他们的回答无非是烹/钓而已。」
张唐放下酒碗,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
「这就是人所处的地位限制才能施展的缘故。」我道,「现在我只是一介书吏,居于连瑞那样的庸才门下,将军问我有什么才能,我的回答也只是抄写案牍而已。若是将军纳我于麾下,问策于帷幄,怎知我没有孙吴之学呢?」
星火燎原 第66章 第一四八章 夺城(一)
张唐正坐席间,垂头想了想,道:「先生看得起我方才想入我门下。然而我只是一介罪将,谪守新城,想来此生都难以出头,怕耽误了先生。」
「将军这是在考校在下么?」我笑道,「古人曾说,君人者有善择将者,必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醉之以酒,而观其性;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此乃进退观人之道。如今大将军以将军小过而行大罚,正是对将军有所期许也!」
这话是张唐做梦都想听到的,但是他身边没人会这么说,所以他才沉沦焦躁。被我一下子挠到了心里的痒痒肉,张唐也不顾矜持,连忙下座,跪在我面前,长拜道:「唐粗鄙不文,多有冒犯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不敢。」我回礼道。
「以先生所言,大将军真有复用我的一日?」张唐激动道。
「将军以为,洛水之扼与新城之守,孰重?」我问道。
「洛水为重。」张唐道。
「以洛水之重,大将军只设了一名万夫长,而以新城之轻,大将军却放了将军你在这里。岂非轻重倒置的道理?」
「对啊!我虽然受罚,却没有被革去将信!」张唐眼中燃起了希望。
我手指在筵几上轻轻点了几点,将白起不日进军的推测告诉了张唐。张唐与胡阳交好,胡阳一定早就透露过了风声,所以张唐并不惊讶。我已经成功塑造了自己的智者形象,此时再用此来印证,张唐对我的信任也明显更进。
只是在结论部分,我道:「而大将军要攻打伊阙,还有后顾之忧。」
「哦?请教先生。」
「纶氏。」
纶氏城在白起大营西南,只是一座不足万人的小城。白起并没有派兵去打,因为实在不值得为此分兵。由此也可以反证我的推论,白起根本没想过打伊阙,一开始就做好了攻击高唐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