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笔尖吸饱墨汁,呈垂露状悬在绢布之上,迟迟没有落下。
何苒儿等得有些不耐,扇着团扇敲了敲楚照槿的胳膊:“怎么,后悔了?不想救娴妃了?”
楚照槿搁置下笔,轻轻摇头:“在同庄衍怀和离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公主。”
何苒儿见楚照槿难得郑重,顿时来了兴致。
她来回踱步,瞥了楚照槿一眼:“区区小国来的寒酸卑贱玩意儿,还想问本宫问题。”
楚照槿没有反驳,沉默着看着那纸和离书,给了何苒儿答案:“你总得让我知晓,为何非要让我同庄衍怀和离吧,只是因为庄衍怀是你心仪已久的驸马?”
“楚照槿,你好好看看本宫,我何苒儿岂会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痴愚之人。”
何苒儿扪心自问,和楚照槿之间算不得深仇大恨,不过是她挡了自己的道,还总是不守规矩装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惹她眼烦罢了。
她举起双臂拍掌,广袖轻纱落到臂弯,露出白皙的手臂,腕间的金铃声响叮咚悦耳。
退下的那名面首重新上殿,唤了句“进来”,更多年轻男子涌入殿中,笑吟吟聚到何苒儿身边。
中间的女子衣着华贵,通身傲气,簇拥着她的面首有数十名,无不貌比潘安。
楚照槿衣衫淋透,发梢还在滴着水,所经之处,留下长串湿漉漉的脚印,站在他们面前,天上地下,像个落魄乞丐,贻笑大方了。
何苒儿眼中尽是鄙夷:“你看看本宫的这些幕僚,有人奏乐供我以欢愉,有人论诗办我以怡情,光是看看脸,多美好的东西,再不高兴也能高兴了,他们加起来,作何比不上一个小庄侯。”
楚照槿感到意外:“说来,公主想让我同庄衍怀和离,并非要同他成婚?”
世间对女子约束颇多,她是一国公主,知晓在这个位置上,众目睽睽之下,比旁的女子受到的束缚更多,何苒儿这样做,受到的口诛笔伐不会少。
“你错了。”何苒儿摇头,“本宫会同他成婚,这桩婚事,与我并非只有求索男女之情这般简单。”
“可惜了。”
楚照槿自小是个皮猴儿,厌烦《女诫》之说,上树摘桃,下海捉鱼,打架逃学,有违女子德行的事她基本都干过,在萧国,官宦人家的贵女们和她表面交好,私下里,家中的长辈教习礼仪训诫规训时,无不以她为反例。
因此两世加起来,除了姜容漪和董宁珈,并未有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情谊。
某种程度上何苒儿同她,是一类人,假使两人没有自上一世延续的血海深仇,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朋友。
楚照槿叹了口气,命运总是让相似的人站在对立面,黑白交锋,不死不休。
“你很坦然。”
何苒儿锦衣玉食,不会贪图恭靖侯府的钱财,亦不缺情爱,决不陷入世间女子以夫为纲的圭臬,她嫁给庄衍怀,所图谋的,只剩下了权势。
“生在皇家,何邈何烁都能争,为何本宫不能,只因本宫是个女子,便只能顺从听话,我绝不!”何苒儿勾唇笑道,“楚照槿,本宫本不愿与你为敌,可惜你坏了我的事,苍天弃吾吾宁成魔,何况凡夫俗子。”
“多谢公主解我心头之惑。”楚照槿一双眉似蹙非蹙,含着离愁别绪,“我和庄衍怀虽成婚不久,彼此亦无男女之情,他待我若山石依傍枝木,我待他若沧海盈耀星辰,相敬如宾,可终归夫妻一场。庄衍怀在府门等我,我想告知于他,同他好好作别。”
何苒儿扬了扬下巴,坐回软榻,阖上眼,面首凑近,揉着她的太阳穴。
“不必伺候了,侯夫人想去就送她去吧。”
面首颔首应是:“侯夫人请随我来。”
楚照槿知晓她应下了,带上纸笔,跟在面首身后,抬眼看向天际,雨势停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面首回头:“侯夫人为何走得这样慢?”
楚照槿收回视线,面色不改,走路一瘸一拐,仍旧加快了步子:“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腿。”
她拖延了这么久,寰奴怎么还没找到曹老太太!
眼看要装不下去,侧院陡然传来一声高呼。
“死畜生,走开!”
楚照槿那条“瘸”了的腿,不药而愈,奔向侧院。
寰奴伸展双翅,张开利爪,以一敌十,所向披靡,任由烧火棍、鸡毛掸子和钉耙齐上阵,也奈何不得它。
曹老太太被这人禽扭打的场面骇住,以衣袖掩面,沿着墙根走,倏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烦请老夫人随我进宫,娴妃娘娘落胎,恐怕性命不保。”
曹老太太回过神来,把那声惊呼压在喉咙里。
“好,好,救人要紧。”
她年龄大了,在家闲不住,寻得了行走乡间,给穷苦人家免费问诊的事做,今晨公主府的马车就堵在了乡路上,要把她请来公主府诊脉,来了府里,里里外外被人看住,不见平乐公主,只好吃好喝待着。
坐了几个时辰的冷板凳,此后就是一只白色猛禽俯冲进屋中,曹老太太趁乱而逃,听闻楚照槿的话,方才明白种种缘由。
“给本宫把人拦住!”何苒儿后知后觉,快步跟上来。
楚照槿已然一条腿迈过了府门。
众人要涌上来,看到她身后出现的身影,顿在原地,却是不动了。
庄衍怀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漠然到像是在看待一堆死物。
楚照槿拉着曹老太太躲到了庄衍怀身后,把带出的东西塞给他,照例扯了扯他的袖子。
“帮我挡着。”
随即将曹老太太送上马车,扬长而去。
何苒儿精致的五官挪了位,竖眉瞪眼道:“与行阿兄,后宫之事,你难道也要插手?”
“后宫之事,于本侯何干?”庄衍怀挥袖一抛,将和离书掷到了何苒儿脚边,“本侯来是告知殿下一句,这封和离书楚照槿签与不签,生前死后,楚照槿的夫君,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殿下,好自为之。”
——
“娘娘,您醒了。”
楚照槿那双熬红了的眼睛霎时生动起来,端了晾温的药给姜容漪喂下。
姜容漪的知觉变得迟缓,甚至感受不到药汁的苦涩,脑海中浮着虚无的雾,她不想再思虑更多,心里那股浓重的悲伤并不因此而消散,反而让她疼到麻木的地步。
楚照槿放下药碗,在热水里浸湿了帕子,擦净了姜容漪手心的冷汗。
她向来是个会安慰人的人,但明白世间从不有完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