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曹老太太给楚照槿诊了脉,开了药方子,说是她肾水虚寒,肝气不足所致,萧国天热,国人喜食饮生冷,女儿家常有血脉凝涩不通之症。
楚照槿答谢,留曹老太太在府里用饭,曹老太太以家务推辞,用了盏茶和果子便走。
老人家喝着茶汤,心生感慨,絮絮叨叨,拉着楚照槿说了些庄衍怀小时候的事。
韦玉君的生母是曹老太太的手帕交,韦玉君长大些了,曹老太太膝下无女,认了韦玉君做干女儿。
后来韦玉君生育早产,胎儿孱弱,寻医无果,无奈之下,听了庙里老道的话,把胎儿送到了乡下庄子里抚养。
没过多久,北燕进犯大鄞边境,庄悭和韦玉君领兵出征,多年未归,那个孩子亦未在长安城露面。
庄衍怀离京的时候,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待庄悭和韦玉君凯旋,从乡下接回他,已经过去了四年。
那时候,小庄衍怀跟在韦玉君的身后,站在太医令的府门前,高大铜门下小小的一团,又黑又瘦,稚嫩的眉眼间有一片青黑,氤氲着病气。
曹老太太想捏捏他的手,小庄衍怀一双明眸怯生生看着他,紧紧抓住韦玉君的裙摆,一言不发。
曹老太太哽咽,摊开手给了庄衍怀一块透花糍:“好孩子,别怕,让我抱抱你。”
庄衍怀看着那块透花糍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拿,在半空顿住,望着韦玉君的眼睛。
韦玉君笑着点点头,他才拿起那块透花糍,吃一半,另一半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
他避开了曹老太太的拥抱。
曹老太太忍着泪,吩咐下人布了一桌子菜,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他吃得很无所顾忌,到最后扔了筷子,没有半分京城里王公贵子的模样。
韦玉君想拦着,曹老太太摇摇头,让庄衍怀吃了个尽兴。
父母亲领命为国出征,选了大义就顾不得小家,把他一个生病的小娃娃扔到乡下这么多年,孤苦伶仃,无人照拂。
长安城里公爵人家的孩子们,哪个不是被家里锦衣玉食地养着。
她真心觉得这孩子可怜。
等走了,曹老太太送给了庄衍怀一篮子透花糍。
小小的庄衍怀抱着那篮子比他脸大的透花糍,望着曹老太太眨了眨眼睛。
他把篮子郑重交付到韦玉君手里,迈着步子噔噔噔跑上前,轻轻环住曹老太太的腰,毛茸茸的脑袋捧了一下,很快离开。
庄衍怀体弱,曹氏是医学医学世家,曹家大郎去恭靖侯府给庄衍怀诊病,曹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孩子,常跟着去。
在父母亲人身边养了些时日,庄衍怀胖了些,个儿也高了,不过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眨着一双黑魆魆的眸子,不怎么说话。
给他扎针,庄衍怀没喊疼,一碗又一碗的汤药喝下去,庄衍怀也没闹过一次脾气,药碗递到跟前,乖乖端过来仰头喝了。
曹老太太还记得那次庄衍怀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曹大郎换了个药性猛烈的方子,庄衍怀疼得出了一身冷汗也不喊一句,死死咬住下唇,等药性过去,嘴唇上留了深深的牙印,渗出细细密密的血。
韦玉君心疼,守在庄衍怀床前,哭得肿了眼睛。
庄衍怀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意,他冰凉的小手拂去韦玉君脸上的泪:“阿娘,别哭,我不疼的……”
楚照槿错愕,曹老太太口中的庄衍怀,和她所认识的很不相同。
曹老太太起身:“老婆子说这些,夫人切勿看着与行幼时可怜委屈自身。这孩子性子闷,又倔,有话憋在心里不说,夫妻之间最忌讳这些。”
楚照槿点头,说自己记下了。
曹老太太没让她送,楚照槿执意跟到了府门,望着雪地里远去的马车看了很久。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星河一道横亘天际,暖融融的光晕落到地上,照亮了府门前的雪地。
楚照槿想那个不顾礼数,在桌上扔了筷子,吃得狼吞虎咽的庄与行,他又黑又瘦的小身板,会是什么样呢?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总之,定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子。
“隐戈,去衙门叫你们侯爷回来用饭。”
隐戈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侯爷今日朝上奉了命去汝州查盐务,最少也要去个十天半月,眼看这几日雪大难行,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照槿点头,有些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说不上为什么。
她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很快在手里融成水痕。
文章里谈雪,说是,撒盐空中差可拟。
很有童趣的譬喻。
楚照槿想到什么,淡淡的笑僵在脸上,她微微拧眉,攥着发凉的手,望向北边。
那是汝州的方向。
记忆里,不久以后,汝州会出件大事,这件事波及到朝中,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
今日初雪,楚照槿突然很想庄衍怀,盼着快马踏破朱雀街上的积雪,他能早些回来,和她坐在一起吃顿饭。
与此同时,精舍里的铜磬响了三声,小太监们踩着梯子,把红灯笼挂在檐下,看起来颇为喜庆。
收起梯子时,屋顶的积雪松了松,鸱吻上滚下来一小块松散的雪球。
“哎呦,可砸死奴婢了。”魏懋抱怨。
用不得他动作,旁边的内侍就诚惶诚恐地伸着手,帮他扫去头脸上的积雪。
何骢从精舍里推门出来:“你是嫌这雪下得不好?”
语气是帝王应有的严肃,并无责备之意。
魏懋待在何骢身边的时间,长到他自己都算不清年岁,何骢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他都有自己应对奉承的法子。
他是皇宫大内的天使,天子使臣,是其眼耳鼻舌。
魏懋给何骢披上狐裘,何骢摆摆手,示意不用。
“圣上这话,奴婢哪儿敢啊,谁不知道这场雪是圣上在精舍里修行了快半月求来的,每日不吃不喝,奴婢都快心疼死了,还好上天有眼,看到了咱们圣上的诚心,降下了这一场鹅毛大雪来。”
何骢望着漫天飞雪,抬了抬浓眉:“上苍有好生之德,不是朕的功劳。”
瑞雪是丰年除秽之兆,成和二十六年的初雪迟迟不来,钦天监焦头烂额,何骢在精舍里斋戒修行,这场雪能下下来,靠的只能是何骢的恩德。
“要不百姓都说圣上是贤德明君呢。”魏懋示意内侍撑开伞,给何骢挡雪,“娘娘皇子们都在宴上等着了,圣上也快去吧,莫为了政事,累坏了身子。”
何骢抬步走进雪地里,魏懋佝偻着身子,跟不上他,双手伸直了,把伞举到何骢头顶。
大殿里,乐伶鼓瑟吹笙。
所有嫔妃行礼,齐声贺颂今日的初雪。
魏懋笑盈盈侍立,何骢坐在那张纹路繁复的龙椅上,大雪的日头里,他衣衫单薄,常年服用方士炼制的养身丹药使体内火气淤积,他的皮肤生出热疮,时感燥热,奇痒难耐。
何骢觉得不是坏事,没有人会觉得他身单体薄,而对他轻视或生出二心,他是个正值壮年的帝王。
韦燕真起身,附和了几句初雪来的吉祥话,给何骢敬酒:“这些日子双喜临门,初雪下来,来年谷物繁盛,娴妃妹妹落了水,好在有惊无险,太医诊断有孕在身,这场雪啊,也是说咱们圣上的皇嗣繁茂,大鄞国运生生不息。”
姜容漪点头莞尔,没有接话,继续进食赏歌乐,波澜不惊。
何骢高兴,几杯酒下了肚,身上更加燥热:“朕听闻,是小庄侯的新妇跳入湖中,救下了娴妃,可有此事?”
韦燕真笑开:“是呢,圣上高明远识,给小庄侯赐了桩好婚事。”
何骢挥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