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锋利的冷光直直落到了乔南舟身上,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依我看,你乔南舟就不该领那银子,那陈氏老妇都说了,她的家财,分你一半,你凭什么还跟我们抢?”
乔南舟平静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若不是我大度,只怕你一分也拿不成。”
何青恼羞成怒,蹭的一下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
“说白了,咱们这儿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群畜生,偏你还要假模假样的说什么江湖道义,我呸。”
“人没少杀,钱没少赚,女人也没少睡,还满嘴仁义道德,你配吗?”
乔南舟拔剑出鞘,暴跳如雷:“你找死!”
旁人连忙劝起架来,将两人各自分开,那高嘉眸中冷光一闪,压低了声音。
“你们难道忘了,这殿中,还有个娘们,怀里还揣了二十万的金子?”
何青冷静下来,眯了眯眼睛:“你是说,那个吴家的娘们?”
乔南舟也偏过头,凉凉笑了,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你杀得了她?”
若有法子公平解决,他们倒是不介意再次将炮火一致对外。
何青神情有些阴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那孙方二人,是郡主动的手,与那吴家妾,一点关系也没有。”
高嘉也道:“我早就看出来,那丫头怕得要死,一看就是没经过大事儿的深闺小姐。”
另一人也连连点头:“况且,那日福满楼的东家要动手杀她,连刀就架在脖子上了,她连动也不敢动。”
乔南舟一瞬了然,也点了点头:“杀了妩霜,她的人头,外加她的二十万金,正好咱们就够分了。”
众人连连点头,那高嘉急不可耐,正好瞧见了正欲往偏殿溜去的妩霜,将她拦住,阴测测一笑:
“姑娘,人可以走,银子,还得麻烦你给我们留下。”
既要留着画师享乐,想来想去,倒是这手无寸铁的美人便于下手,那美人夫君是个废才,他们向来瞧不上。
何况,那吴邕所承诺的银两,太过虚无,太过飘渺,还是眼前黄灿灿的金子,来的实在些。
吴邕自然不愿意因为一些身外之物,与那些恶人起了争执,也近了妩霜的身,劝道:
“妩儿,银子给他们。”
她并非贪恋银两,而是知道,在这一刻,在这样的绝境之中,不该把希望寄托于旁人,她不傻,知道自己的夫君反抗不了任何人。
她现在,有了新的出路。
阴冷潮湿的山风,夹杂着殿内的血腥气,流窜在每一个角落,那味道极其难闻。
可她待了不知多少时日,竟也觉得,那些冷透了的尸体,只不过是些死物罢了,那些腥臭的气息,混着泥土草木,和露水的气息,竟也别有趣味。
妩霜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冷香腥气,唇角微微扬了扬:
“诸位好天真啊。”
她这一言,语气凌冽,像是寒风冬雪,全然不似入楼时的天真单纯,柔弱懵懂。
“我本不欲取你们的性命,不料你们竟这般不识好歹。”
寒凉刺骨,叫人忍不住打了寒颤。
乔南舟话还没说出口,被她这番话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那话也含在舌尖儿囫囵吞了回去。
他纵横江湖多年,也知世间高手无数,大半儿都是小隐于林,大隐于市,一个个瞧着平平无奇,若得罪了人家,甫一出了手,只是连命都要丢了。
何况,那孙方二人,短短一个时辰内,接连殒命,一人五窍尽失,一人血染莲花台,还是当着他们的面断的气。
不就是这位娘子提着剑,浑身血淋淋,被郡主揭穿的么?
何青最先沉不住气:“你与吴家三郎的悄悄话,老子都听见了,识相点,就把银子交出来。”
高嘉也死死盯着妩霜,眼神中欲火迷离:“妩霜娘子长得这般好看,竟叫我看迷了去了,若能与妩霜娘子一夜风流………”
那吴邕浑身一震,面色极其苍白,唇齿翕动半晌,望了妩霜许久,没说话。
是不敢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与自己日夜相对的爱妾,表面温柔乖顺,背地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那么她,还瞒了自己什么?
他一想到,几年相伴,都是早有图谋,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妩霜将眸光缓缓投向了吴邕,见他的神色几番变幻,有惊疑,有懊悔,有恼怒,唯独没有绵绵温情,自嘲的笑了笑。
“不要命,就自己来拿。”
那高嘉脸色大变,使了个眼色,便有其余几人,将那吴邕押到在地,动弹不得,他则朝那妩霜娘子一刀劈去。
她抬起右手手掌,左手迅速按下机括,一只雪白利箭,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狠狠朝高嘉面中刺去。
事发突然,他竟难以躲闪,那袖箭箭簇滑过他的面颊,只堪堪划破了他的面皮。
高嘉气急,正欲提刀再砍,却只觉五脏六腑好似被活物噬咬,他浑身发着颤,连刀也拿不住,瘫跪在地,捂着面颊的血丝哀嚎不止。
不过片刻,就没了气儿。
众人大惊失色,虽说前两次,都是熄了灯杀人的,可今儿个,这妩霜出手,是正儿八经当着他们的面杀的人。
何况,那箭虽歪扭了些,却也要了他的命。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是生生当着他们的面儿,堂而皇之的将人杀了。
只一招,却是杀招。
可见这女人,当真不俗,往日种种柔弱之态,不过要是叫他们放松警惕罢了。
吴邕双眸大睁,极为震惊:“妩儿……你竟……”
他们当即放开吴邕,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娘子,都……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妩霜的目光在那乌乌泱泱跪了一片的头顶上一掠而过,微微一笑,温柔又平和。
“诸位是知道的,我只想平安回家,不想生事。”
乔南舟抱了抱拳,诚恳道:“都是这高嘉太不识好歹,还望娘子见谅。”
长久的沉默后,她下颌微仰,神情已显威严桀骜之态:“我要见林玉致。”
乔南舟连忙问:“林玉致是谁?”
何青道:“就是你睡的姑娘!”
乔南舟眉头微微一蹙,试探着问:“不知姑娘见她,是为何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我?”
妩霜一丝不苟的学习着陆温的言行举止。
她狂悖,不羁,冷静,强大,也因为如此,这些男人,从不敢轻视她。
尊严,要自己去挣。
话已至此,乔南舟心中只觉发虚,不敢再拦,当即打开殿门,将妩霜放了进去。
妩霜环视一圈,问:“哪位是玉致姑娘。”
林玉致听见女子的声音,当即抬起头来,眼眶虽红,神情却是倔强无比的:
“我在这儿……”
妩霜上前将她扶起,转过头,平静道:“我有话要跟玉致姑娘说,还请乔公子先出去。”
乔南舟一噎,摆了摆手,余下几人齐齐退出殿门。
她从手腕上取下袖箭,以衣袖遮挡了诸人视线,将其偷偷束于林玉致的腕臂,将陆温所言,重复了一遍。
“掌心朝上,对准目标,按下机括,箭身有毒,中者必死,记住了吗?”
林玉致双眸大睁,满脸惊讶:“你……”
“你听我说,这袖箭,只有十发,我用了一发,可外面有三十余人,都是等着要杀你们的,如何用,如何杀,才能活下去,你要想好。”
林玉致略有些惊讶:“你为何……要帮我?”
妩霜的回答,只有短短一句话:“只有女人,才明白女人,也只有女人,会心疼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