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浴桶

秦无疏握着帕子,不敢再有动作。

他怕唐突了他。

而陆衍,像是浸在水中,难以呼吸的,浑身颤抖着,苍白的指节死死的攥着。

他微微仰着下颌,脖颈细长,线条凌厉,一声也不敢出。

他在战场上呼风唤雨,恣意洒脱,如今,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浴桶内,竟生出无助,无能,和一种隐秘的痛。

而眼前,这具残破,又脏污的身体,只能任人摆布。

而那个光洁耀目的少年人,此刻,视线被一卷白绸相隔,眉头深蹙,神色疑惑。

似乎,真的在思虑,要不要为他清洁男人的隐秘。

他蓦然生出愤怒,他愤恨自己的无能,他想挣扎,又不敢挣扎,想抵抗,又不敢抵抗。

不知过了多久。

秦无疏的手指,终于重新动了起来,只是绕到了那处,游移到了胸腹,仔细揉搓,力道十分得宜。

他的手指冰凉,所以陆衍觉得冷,加之神情紧张,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察觉到他的颤抖,秦无疏再次停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笑了:

“是不是害怕?”

陆衍咬了咬唇,细细弱弱的嗯了一声。

秦无疏仍旧温柔的笑着,将左手指节,递到陆衍的唇畔:

“如果觉得不舒服,你就咬我一下,好吗?”

陆衍唇齿翕张,却不敢将指尖含得太深了,只轻轻用唇瓣抵住他修长的骨节,触感柔软,他不由自主的压了压上唇瓣。

秦无疏的另一只手,仍旧不疾不徐的,隔着帕子,轻柔的按摩着他的躯体。

适当按摩,可以化血化瘀,疏通筋骨,在军中时,他常为父亲按摩。

他蒙着眼睛,自然不知又触及了何物,叫陆衍微微呻吟了一声,因而唇瓣再次开合,将他的手指,整个都含了进去,湿湿滑滑的。

他能感受到,那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含着,任由异物堵在他的唇舌中,不敢咬,也不敢动。

好乖巧的人啊。

陆衍现在很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很复杂,很难以描述。

是羞耻,禁忌,欢愉,愤怒,委屈,又无助,各种情绪掺和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办,因为他不敢咬他,怕咬疼了他,他就不理自己这个傻子了。

他含着他的手指,委屈的哭了出来。

眼泪簌簌的,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坠在秦无疏的手背上。

温热,而灼烫。

秦无疏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面颊,把他当孩子一样哄着:

“是我太用力了么?”

他眼眶通红,痴痴的望着他,眼泪扑通扑通的掉进水中,砸出一片片涟漪。

好像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苦楚。

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毕竟,他是南凉的统帅,是帝国的猛虎,是战无不胜的将军。

多年严已律己,从骨子里淬炼出的气魄,使他常年铁面无私,凌厉威严。

可他现在只是个小傻子,没有人会将他当作帝国的统帅去对待,他可以肆意的哭。

他缩着身子,因含着他的手指,只能呜呜咽咽的,连句话也说不清,泪水难以抑制的,砸进水波里。

他的眼泪,是催化他也痛的利器。

秦无疏抽出手指,有些不知所措,他甫一抽出手指,便见陆衍恶狠狠的隔着他的中衣,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他还哭着,声音细弱:“不舒服。”

秦无疏立刻慌了神,竟不顾他未着寸缕,揭去面前白绸,旋即向下看了一眼。

立刻捂住脑袋,脸霎时变得红通通的,像只煮熟了的鸭子。

水光淋漓,泌出许多潮湿,水面上浮出一层浓稠。

他就顾着给他按摩,又因中间隔了一道锦帕,竟未料到……朦朦胧胧的,迷迷糊糊的,竟将一个傻子轻薄了……

他立刻移开手掌,轻咳几声,声音沙哑:“云涿……对不起。”

下次为他沐浴,还是不要遮眼了……

陆衍眼眶红红的,死死的咬着下唇,十分委屈的望着他。

太……太丢人了。

他抑制不住自己,此刻,只觉得羞愤难当,如果现在有一条缝,他宁愿钻进去,如果有一堵墙,他一定会一头撞死。

偏偏,他腿脚无力,连动弹,连起身穿衣,都要借助外力。

秦无疏定了定心神,又提来一桶备用的清水,倒入新的浴桶中。

这次不蒙眼了,轻巧的避过了每一处,直至将他全身擦拭干净。

而后,十分漂亮的五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他自顾自的说,唇角绽出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你穿的是陆姑娘的裙子,害得我将她当成了你,苦想了十年。”

“那时,我偷袭你,你一歪头就躲过去了,还骂我,说我是个傻子,我就总想着,这么嚣张的姑娘,才十岁,功夫就那么好了,等来日,我一定要打她个心服口服。”

秦无疏一边念叨着,一边为陆衍穿衣。

“嗯。”秦无疏忽然灵思一动,捧着陆衍的面颊,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末了,还揪了揪他的睫毛。

“你和陆姑娘,长得好像啊,难怪我会认错……”

“睫毛是天生的么,怎么又卷又翘的,还这么浓密,像个女孩儿。”

“今夜的饯别宴,要不然,我带你去吧,只要埋头吃饭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干。”

他似乎察觉到了陆衍的羞愤,自顾自的和他说着话,闲聊家常一样,将他的羞愧,将他的难耐,尽数掩盖起来。

陆衍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心情平复了许多,开始试图理解他说的意思。

秦无疏为他穿好衣衫,又开始去解自己的中衣。

他神智有缺,他若换衣,自然不必避开自己。

可他看见了束胸,纯白的一片,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月季,而后,他连束胸也解开了。

他呼吸一滞,满面涨红,全身僵硬,喉结攒动着,欲望似乎又要喷薄而出。

他怕被发现,干脆将头,像只鹌鹑一样,一整个都埋进了水里。

秦无疏见陆衍将头埋进浴桶里,还以为是稚儿心窍,想要玩水儿,才惹得浴桶内水花四溅。

“不可以玩水。”

他将他放在了四轮木椅上,腰身微弯,捏着他的下颌,左右打量着:

“女娲娘娘是怎么捏的这张脸,比女儿家还要精巧。”

他的面庞涨得更红了,奋力的挣脱开她的桎梏,他还不太会使用这扇转椅,只能在原地打转。

他又羞又恼,快要哭出来,捂着脸,将脑袋埋入袖子里:

“不……不要过来!”

秦无疏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害羞了。

他将他抵在墙壁上,勾起他的下颌,温热的气息逐渐逼近他:

“为什么不能过来?”

陆衍额间生出细汗,逐渐浸湿了他的鬓发,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直到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再次逼哭了。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秦家亲卫军的声音。

“小公子,外头来了位阿婆,说找人。”

秦无疏清了清嗓子:“找谁?”

“说是,来找孙子的。”

秦无疏犹疑半晌:“若是家中有人失踪,去报县衙,去报州府,找我们作甚?”

那亲卫道:“小公子,我们也劝了阿婆了,可那阿婆疯的厉害,若公子今日若不见她,就要撞死在这梁柱上。”

秦无疏又道:“告诉阿婆,我半个时辰后,就到。”

“是。”

不能再调戏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傻子了,秦无疏勾了勾唇,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套女子衣裙抖落开来,又为陆衍换上。

“你……是……”陆衍咬了咬牙,“你是坏人!”

他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寻到的女子衣衫,竟一丝不苟的贴合他的身躯。

他也不知道,她为何做了十八年的男儿身,却对描眉覆粉,如此精通。

他只能怔怔的,任她施为。

她描上一截眉,就要问他:“不要说话,能做到吗?”

他点头。

她为他覆上唇脂,又教他:“不能多吃饭,明白吗?”

他怔怔的望着她,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她又道:“淮安郡主是名门贵女,往日珍馐,若食,不过三口。”

他嘟囔着嘴唇,虽然不开心,但也点了点头。

她继续教他:“不可以揭了帷帽,明白吗?”

他怔怔的,眼神更懵了。

不截帷帽,还怎么吃饭,自己,不是过去吃饭的吗?

“我叫你吃,你才可以吃,吃饭时,不能狼吞虎咽,不能风卷残云,要细嚼慢咽,仪态优雅,明白吗?”

他侧过头看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一个傻子,如何仪态优雅?

秦无疏道:“你坐高台,其他,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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