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拨过琴弦,一曲婉转低吟的琴音在山林中悠然奏响。云深不知处的夏夜,明明应该正是虫鸟鸣鸣之时,此时却是万籁寂静,只余琴音悠悠回荡在夜色中。
坐在魏蓝身侧的清衣打了个盹,猛的晃悠了一下身子,惊醒过来,他看了看时辰,“公子,子时了。”
琴音骤停,魏蓝收回手,“我该下山了。”
清衣抿着嘴,“公子真不用我跟着吗,我不放心啊。”
“不用,我一人就好。”
“哎呀,”清衣听他说的决绝,哭丧着脸,“我私自放跑了你,被先生知道了,肯定少层皮啊,你还把我留在这。”
“乖!”魏蓝拍拍他的脑袋,“阿涣会护住你的,你到时候躲在他身后就行了。”
“哪有那么轻巧?”
“那你就继续当兔子吧。”魏蓝挥手打开关住他的结界。
清衣思考着这个可能,“那.......要多久啊?”
魏蓝笑了笑,没好意思告诉他归期不定,话音一转,“等过段日子,我就让玄衣回来了,到时候让他陪着你。”
清衣瞬间变得生龙活虎,“真的?玄衣可以回来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顶锅了!我太难了!
魏蓝摸摸这傻白甜的脑袋,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个过段日子说不定也要过很久,他向外走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回身道,“有时间告诉师父,我在后山加固了结界,万一有什么意外,可以去那里躲避。”
“在云深不知处能有什么意外?”清衣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魏蓝转身不再多说,抬脚迈出了门槛。
“我走了!”
“好好照顾师父和阿涣。”
“也照顾好你自己!”
————
魏蓝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山门前,跨出山门的那一刻,魏蓝还是回了头,他摸着山门前的界碑,划过上面深刻的痕迹,终究还是心有不舍。
“哎呦!累死我了!”伴随着少年的抱怨,一个人影笨拙的爬上墙头。
半大的少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手里还提着个鸟笼,抖着腿发现,这么高啊,他怎么下去啊?谁来救救他啊?
“救......救命......”他虚软的小声叫着。
魏蓝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那点感伤荡然无存,“你在做什么?”
“谁?!哇——”少年一个惊吓,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地面上栽了下去,还不忘把鸟笼抱进怀里护住。
魏蓝疾步上前接住了少年,手中一沉,听着他吓得哇哇哭叫,差点没把他直接扔地上,头疼的叫道,“怀桑!”
“呜呜呜——”聂怀桑睁开眼,看到魏蓝,立马一把抱住他,“无染哥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被摔死了——”
“哭什么,连墙都敢爬了,我还以为你胆子都学大了呢。”说是这么说,魏蓝还是把他慢慢放下来,拍着他安慰着。
“是......魏兄告诉我的,这条路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嗝——”聂怀桑哭得都打嗝了。
“好的不学学坏的!逃学,夜游,爬墙......”笼中的金雀叽叽喳喳的叫唤起来,急切的似乎正在向魏蓝求救,他按住突突跳的额角,“还敢偷我的鸟......我的金雀!聂怀桑,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聂怀桑拍着自己的小心脏,肩膀一耸一耸的委屈道,“没有偷,我一直在照顾它呢,我晚上睡不着出来溜溜......金雀,我也没想到......嗝——,出来的这么顺利,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魏蓝想到他刚弹完的琴曲,不过就是为了顺利出来,怎么还捎带了个尾巴呢?
魏蓝拽过他手中的鸟笼,将金雀放了出来,逃出生天的金雀飞到的肩膀上,亲昵的蹭着他的脸颊。
“自己回去睡觉去。”
魏蓝把鸟笼还给他,甩开衣袖向山下走去。
聂怀桑见魏蓝要丢下他,随手丢了笼子,立马跟了上去,“无染哥哥,你去哪里啊?”
“不许跟着我,我下山有正事。”
“我也下山,咱们顺路啊,互相照应下嘛。”
“你的听学呢?”
“都快结束了,不差了这两日了。”
“看来你大哥管你管的还是太松了。”
“我跟着你,大哥才不会说什么,说不准还会夸我的。”
“豆沙包的!”
“啊?”
“无染哥哥,我扶着你啊,我可以帮你看路。”
“无染哥哥,你别走这么快呀,小心脚下。”
“闭嘴!”
————
潭州城
“无染哥哥,你尝尝这酒,我特意买给你的。”
魏蓝连手都不用抬,聂怀桑已经将斟满酒的酒杯塞入他的手中。
魏蓝看不到酒的品相,低首闻着杯中的酒香清雅而又细腻,慢慢饮了一口,清冽爽口回味甘甜。
“好酒,什么酒?”
“第一潭州白玉泉,兰舟载与酒中仙。说的就是这白玉泉酒。知道你喜好美酒,我特意跑了好几家呢。”
魏蓝笑着饮完杯中酒,这一路有聂怀桑照顾,不说衣食住行,这各地的人文趣事,美酒佳肴他都知一二,魏蓝这一路甚是惬意,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来游山玩水来的。
“无染哥哥,我记得这《莳女花魂》中记载,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长存。这莳花苑就在附近,我们去看看好不好,那花定是极漂亮的。”
“你是想看莳花,还是那美人啊?”
“当......然是花!”他不自然的结巴了一声。
“哈哈,怀桑也长大了呢。”
“我......我......”
正说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雀穿过窗子,直直的飞向魏蓝,轻巧的落在他的肩膀上,叽叽喳喳的仿佛在说着什么。
魏蓝摸摸它的脑袋,掰了块糕点喂它。
不一会吃饱喝足的金雀,再次扑闪着翅膀飞起,在魏蓝的上方盘环着,等待着为其引路。
“走吧。”魏蓝放下酒杯,站起身。
屋外已是接近黄昏,保守起见魏蓝还是撑开了伞,聂怀桑跟在他身侧,看到什么好玩的就细细的描述给魏蓝听。
“蓝湛!”
魏无羡戴着一张怪异的鬼面具,冷不丁的出现在蓝忘机的面前,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蓝忘机,被吓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哈哈哈,吓到你了!”
忽闻熟悉的声音,聂怀桑坏笑着戴上一只恶鬼面具,蹑手蹑脚的靠近了魏无羡。
鬼里鬼气的喊道,“魏无羡!”
“啊——啊——”
“哈哈哈——”
“聂怀桑!”
听着两人笑闹成一团的声音,魏蓝也不禁笑出声。
“先生/师兄!”
“师兄怎么会在这?”蓝忘机皱起眉。
“打扰你们了?”魏蓝歪头问道。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先生难得出来,大家一起嘛,多热闹!”魏无羡一把拉过魏蓝和蓝忘机,“快看,好多人,他们在看什么?”
魏蓝被拉着跑了一段,耳中传入热闹的人声。
“广邀天下修士,月下吟诗?”
“传说中的莳花女啊!”
“传闻这莳花女倾国倾城,却极其难见一面。”
“美人嘛,谁不想见,你看那不还有个瞎子,连瞎子都慕名而来,你说呢,哈哈哈。”
“哎?果然是个瞎子。”
魏无羡怒道,“你说谁呢?!”
魏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自己。
蓝忘机也冷声警告出声,“口中无德,小心祸从口出!”
那人无端被教训了,也很是不高兴,“怎么,瞎子还不让人说了,一个瞎子还想来看美女,该不会是偷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让人戳瞎的吧。”
“混账!”魏无羡怒极,一脚踹在那人心口,飞出几米之外。
蓝忘机拔出避尘,直指那人,“把你的话收回去!”
“咳咳——”那人被同伴扶了起来,没料到惹到了个硬茬子。
“我错了我错了......”不敢在做纠缠,捂着胸口,被同伴拉扯着离开了。
“真是扫兴,碰到这种人!”魏无羡气的要死,转身看向魏蓝,“先生可不要把这种人的话放在心上,简直是污了你的耳朵!”
“就是,无染哥哥,那莳花女我们不看了,说不定还没有你长得好看呢!”聂怀桑也急声安慰道。
魏蓝摇摇头,“我不生气。”
几人还在生气着,忽然漫天的花瓣从天而降,魏蓝同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他抬起头,挪开纸伞,感觉有花瓣打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他展开笑颜,刹那间,在黄昏的余晖中,芳华初现,纵使春风十里,不及那一抹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