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只能护一个

见面的地点是在华家别墅的后花园,杜厉庚来华家别墅的次数不多,这个后花园也是头一回来,占地面积挺广,规模也很大,后花园里还有一座山,很高,不是假山,是真的山,山上有一座古式八角凉亭,杜厉庚就是在那里见的华天雄。

原本是商量杜厉庚和华晨兮的婚事,跟华天雄来的人应该是华晨兮才对,可杜厉庚一抬头,竟看到文楚跟在华天雄身边。

杜厉庚微拧眉头,在华天雄走近后,瞥了文楚一眼。

文楚垂着眼睫,不敢看他。

杜厉庚只淡漠扫了她一眼之后,又把视线落在华天雄身上,启唇问道:“兮兮呢?”

他问这话没毛病,可华天雄还是听出来他言语里压抑的不满。

华天雄也朝旁边的文楚看了一眼,诚然,跟杜厉庚谈论他和华晨兮的婚事,带上文楚,确实不对,但华天雄有自己的心思,故而,他忽略了杜厉庚语气里的不满,冲他说:“兮兮跟他哥哥暂时出去了。”

杜厉庚在跟家人们确定好了结婚的日期后,就跟华天雄说了,不是来不及跟华晨兮说,而是他觉得结婚是大事,他肯定要当面跟华天雄讨论一些细节问题,华天雄既应了他,那也一定会带华晨兮来,可没想到,华天雄竟然没带华晨兮,而是带着文楚。

杜厉庚觉得华天雄真的有毛病!

上次杜厉庚就觉得华天雄的精神有问题,可华晨兮说,华天雄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

今天看来,他一点儿也不正常。

杜厉庚英俊的眉头拧的越发的深,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掏了手机出来,当着华天雄和文楚的面,给华晨兮打电话。

接通后,不等华晨兮那边开口,杜厉庚率先问:“你在哪儿?”

华晨兮说:“哥哥这里。”

杜厉庚又问一遍:“在哪儿?位置。”

华晨兮挑了挑眉,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高兴,奇怪地问:“怎么了?我在华一大厦。”

杜厉庚说:“我在华家别墅,你现在回来。”

华晨兮越发奇怪了,问道:“去那里找我?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杜厉庚微抿了抿唇,说了句:“我也不知道你不在家,你现在就回来,我是来跟你爸爸商议我们婚事的,日子已经定了。”

华晨兮懵了半秒钟,这才想到她已经在跟杜厉庚谈婚论嫁了。

眼眸微转,应道:“好,我现在就回去,你有什么事,先跟我爸说。”

杜厉庚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向华天雄说:“兮兮一会儿回来,我想等兮兮回来了再商议婚姻细节。”

华天雄点了点头,指了那个复古的八角凉亭:“去那里等她吧!”

杜厉庚抬头朝那个凉亭看了一眼,没拒绝。

提步的时候,瞅到文楚也要跟上,他出声道:“文楚就不必去了吧,我不想一会儿兮兮来看到她不高兴,本来结婚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我不想这中间出什么意外。”

华天雄听着这话,下意识就反驳道:“能出什么意外,有我在呢!”

华天雄有自己的心思,他当然不是为了文楚,他的一切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华晨兮。

华天雄有眼睛,他当然看得出来文楚对杜厉庚的心思。

一开始没确定杜厉庚对华晨兮是不是真心的,如今他知道了,那他就不会再允许文楚有任何非分之想。

带上文楚,诚如文贞柳所言,是为了让文楚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杜厉庚和华晨兮订婚,今天只是商议,明天可能就是订婚宴。

层层事实下来,文楚不死心都不行。

华天雄执意要带上文楚,杜厉庚没办法,他不想在今天跟华天雄吵架,也不想惹华天雄不高兴,只得暂且忍着。

杜厉庚想的是,等他跟华晨兮结婚了,一定远离文楚。

这么想着,三个人陆陆续续上了山上的八角凉亭。

凉亭很高,几乎能将整个后花园览进眼中,亭不是简单的亭,里面还有茶水房,有休息室等,装潢的十分现代化。

华天雄和杜厉庚双双坐下后,文楚也要坐,被华天雄喊住:“楚楚,你去泡茶。”

文楚正要往杜厉庚手边坐的身子顿住,她抬头,看着华天雄:“爸。”

华天雄说:“总不能让厉庚泡茶吧?他今天可是客人,你也不能让爸爸泡茶吧?”

文楚咬了咬唇,内心不甘,如果是华晨兮在这里,他会让华晨兮泡茶吗?也许会。

扫了一眼杜厉庚,见杜厉庚坐在那里玩着手机,压根没有为她出头的打算,那心底的不甘又化成了嫉恨。

如果是华晨兮要倒茶,杜厉庚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地坐着,他一定会体贴地让华晨兮坐着,他去倒。

两个男人,内心都偏向华晨兮,文楚知道,正因为知道,她才不想让华晨兮好过。

想到一会儿的计划,文楚极力压下心中的不甘,起身去倒茶。

蹲着身子泡茶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她以为自己成了千金小姐,可在这两个男人眼中,她充其量就是个丫鬟而已。

眼眶一下子泛酸,她忍着,将泡好的茶一一摆给华天雄和杜厉庚。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等华晨兮,其间也提到聘金和彩礼,没说一会儿,老远就看到山脚下后花园里华晨兮的身影。

文楚眼眸微微一眯,接着就是冷漠的寒光,还来不及散发更深层的冷意,就瞥见旁边的杜厉庚站起了身,打算往山下去接华晨兮。

文楚捏紧了手中的茶壶柄,嫉妒使得她那双眼变得如蛇一般歹毒,她见华晨兮在往山上走了,杜厉庚也转身,将要走过茶座,她将茶壶往桌底一压,装作一不小心的样子,把整壶水都泼在了石板上。

一壶水,份量还是很多的,水顺着石板往下流。

这里是凉亭,虽然里面的结构很现代化,可檐下的弯曲石路是仿照古代的庭院设计的,又由于地势高,常年累月风侵日晒,雨雪霜打,周围的石路,靠在崖边的,多数都长满了青苔,水顺着青苔一路往下,很容易打滑。

杜厉庚走的急,没防备脚下会打滑,一不小心,不知道踩到了哪里,整个身子往旁边的悬崖趔趄了去。

文楚见状,尖叫一声:“六爷,小心!”

她快速站起来,风一般朝杜厉庚扑去。

杜厉庚虽然滑了一脚,一时身子没站稳,可他身手很好,这样的趔趄程度不会真的让他摔倒,更不会跌到山下。

他正准备稳住身子,身后冲来一个人。

杜厉庚是听到了文楚的声音的,也知道肯定是文楚冲了过来,他没时间转头,更没时间分神,冷喝一声:“别过来!”

三个字刚说完,身后又传来一声尖叫:“啊!”

很凄厉的叫声。

紧接着就是风声,然后是华天雄的大喊:“楚楚,小心!”

可惜,来不及了,文楚因为跑的太急,她穿的又是高跟鞋,并不防滑,一下子滑了数里远,眼看着她要滑到山边了,华天雄连忙起身,追过来。

杜厉庚这个时候已经稳住了身形,刚转头,就看到文楚直直地往山下冲,华天雄在后面追着,他眼皮骤然一跳,转身就去拉文楚。

他离文楚比较近,先华天雄一步拽住文楚。

杜厉庚的力气很大,可文楚俯冲的力度更大,杜厉庚拽住文楚后,又被拖了好几步。

华天雄心惊肉跳,原本见杜厉庚拽住了文楚,他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杜厉庚被文楚俯冲的力度拖着往山崖下去,他刚停住的步子又立马抬起来,冲过去,想拉住杜厉庚,顺带着把文楚也给拽住。

华天雄的想法是对的,拉住了杜厉庚,自然也救下了文楚。

两个大男人的力量,一定能压制住那俯冲的力度。

只是,当华天雄冲过来,右手刚抓住杜厉庚的左手臂,文楚已经滑到山崖边上了,人在生死攸关之际,什么都不会想,只想紧紧地抓住手上的救命稻草。

文楚也一样,眼看着要跌到山下了,她吓的脸色惨白,巨大的惊恐让她连尖叫都不能,她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另一只没有被杜厉庚拽着在空中乱舞的手臂往后一扬,紧紧地抓住杜厉庚。

而那只手臂,正好也是华天雄拽着的那只。

文楚的指尖很长,恰巧又抓在了华天雄的手上,华天雄疼的呲了一声。

杜厉庚听见了,文楚却像是没听见,指尖抓的更深更紧,另一只手缠着杜厉庚的腰,紧紧地抱着杜厉庚。

这样的姿势很危险,跟暧昧无关,只是被文楚这样缠着,杜厉庚无法稳住身形,前后都危险。

杜厉庚面沉如水,冷声说:“松手,你这样大家都危险!”

文楚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松手呢,她不但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好在有华天雄拉住杜厉庚,往山下俯冲的力道减轻了很多。

快到山崖边上的时候,杜厉庚堪堪停住,停住后,眼睛往下一扫,似扫到了万丈深渊,他内心也不由得一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俯冲的力道停止后,三个人都站在那里,内心平复着那种惊魂未定。

文楚还是紧紧地抓着杜厉庚,最开始她面朝山崖的方向,后来抱住了杜厉庚,就变成了后背对着山崖,此刻她的脸面向凉亭,以及路的方向,她隐约瞧见了有个人在往山上走。

虽然暂时还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文楚知道,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华晨兮。

文楚眸底还铺着惊恐,她就用那双还有些惊魂未散的眼睛,望向近在眼前的华天雄。

华天雄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可每一次的大风大浪都不及今天的惊险,倒不是说今天的事情有多恐怖,只是因为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在意的。

如果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了意外,他都会自责一生,甚至会愧疚一生。

如果杜厉庚出了事,他没办法向华晨兮交差,如果文楚出了事,他没办法向文贞柳交差。

因着这样的亲情和牵绊,他才觉得刚刚的一幕惊险无比。

如今安全了,他这才发现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抬起另一只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刚刚太过紧张,以至于忘记了手背上的疼痛。

现在紧绷的神经散去,他觉得手背很疼,于是就开口,让文楚松开。

文楚咬了咬唇,松了些力道,等华天雄将手往回收的时候,文楚的脚下又一滑,她猝然尖叫一声,引的两个男人心口又一提。

还不等杜厉庚开口斥她,也不等华天雄出腔,她就吓的又往杜厉庚怀里一扑,本来她就在抱着杜厉庚,这一扑,生生把杜厉庚往后撞退了好几步。

华天雄就在杜厉庚的身后,这一撞,也把华天雄撞的要倒退。

三个人都还在山边呢,虽然刚刚解除了危险,可这会儿文楚一动,又把三个人都拉到了危险的边缘。

眼见着华天雄身子趔趄了一下,杜厉庚眼皮一跳,伸手要去拉华天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刚伸到华天雄面前,还没拉住他胳膊,他整个就闪电般的往山下栽倒而去。

杜厉庚大惊,大声喊:“华叔叔!”

他要甩开文楚,去救华天雄,可文楚死死地抱着他,他正转身,准备掰开文楚的手,就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

他还来不及回头望,就听见华晨兮的声音在耳边凄厉响起:“爸!”

那天的惨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到现在杜厉庚都没办法想明白,他只知道,那一天原本是个很好的日子,原本应该是他和华晨兮谈婚论嫁的日子,他在等华晨兮的时候还在想,他们结婚的时候,是一个什么场景。

可那天之后,一切幻想都真的只成了幻想。

他没有推华天雄,他很清楚,可在华晨兮眼中,他推了华天雄。

华晨兮的那声爸落下后,山下也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很重的声音,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血。

那一瞬间,杜厉庚是真的懵,等回过神,他一把推开文楚,去拉华晨兮,向她解释:“我没推你爸。”

华晨兮盯着山下的一片血红看着,她的眼睛也跟着一片血红,她似乎没听见杜厉庚的话,转身疯狂的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又给华绍庭打了个电话。

华绍庭听说华天雄出事后,片刻不耽搁,立刻赶了回来。

华绍庭回来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到了,华晨兮满眼的泪水,整个人处在失控的边缘,谁都没办法接近她,就连杜厉庚,都被她屏蔽了,华绍庭一回来,她就冲进华绍庭怀里,哭着说:“爸爸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华绍庭只知道华天雄出事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可从现场和华晨兮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小事。

果然不是小事,跟着救护车去了医生,这才知道,华天雄从山上失足摔落,已经抢救无效。

那一刻华绍庭只觉得很震惊,他虽然有时候也很恼自己的父亲,觉得他老了,有些糊涂了,可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也就几天的时间,他没有回来,他的父亲就死了。

抢救室的外走廊上,华绍庭站在那里,看着医生嘴巴一张一合,他压根不知道医生说了什么,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没有哭,可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华晨兮的声音带着彻骨的恨意传来,他才回神。

华晨兮说:“我要告文楚!”

一句话,把走廊上的所有人都唤回了神,医生是不管这些人的家务事的,交待了一些后续的事情后就走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华晨兮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回音,久久不散。

文贞柳原本在听到华天雄死亡的消息后,暗自在心里高兴,猛一听到华晨兮说要告文楚,她想都没想,出口说:“你要告楚楚什么?”

华晨兮没看她,也没回应她的话,只森冷的眼睛盯着坐在走廊一侧蓝色椅子里的文楚,一字一句说:“告她害死了我爸。”

文贞柳觉得好笑,虽然她这个时候确实有些幸灾乐祸,可面上还是表现出伤心和愤怒,她控诉道:“华天雄是你爸爸,也是楚楚的爸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楚楚怎么可能会害她爸,这事就是个意外。”

华晨兮冷冷地说:“不是意外。”

文贞柳说:“就算不是意外,当时也还有第三人在场呢,你都没亲眼所见,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意外?你不信楚楚,那总不会不信杜厉庚吧?杜厉庚当时就在现场,那让他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意外。”

她望向杜厉庚,华晨兮也望向杜厉庚,包括华绍庭,也把视线落在了杜厉庚身上。

杜厉庚靠墙而站,眼睛一直落在那道白色的抢救室的大门上,从刚刚医生出来宣告华天雄的死亡开始,他的视线就没移动过。

他脑海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刚刚在后山凉亭的事情,怎么回放也想不明白华天雄到底是如何落山的。

在他心里,他也认为那是个意外。

他原本以为,华晨兮会认为是他推的华天雄,毕竟他伸手要拉华天雄的动作刚好被她看见,而他没能拉住华天雄,也间接的算是凶手,可她却说,要告文楚。

杜厉庚知道,华晨兮有多厌恶文楚,借这个机会把文楚彻底解决掉,也不无可能。

只是,杀人偿命,这可不是简单的打打闹闹,是要再次付出一条人命。

杜厉庚也不喜欢文楚,更加不想她在眼前晃来晃去,可不喜欢,讨厌她在眼前晃来晃去,不代表他要让她去死。

如果他违心的说,是文楚害的华天雄,就算解决了文楚,他这辈子也难安心。

杜厉庚转头,看着站在不同方位的三个人,视线从文贞柳的脸上扫过,又从华绍庭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华晨兮的脸上,薄唇动了动,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一直坐在那里安静的如同雕塑一般的文楚率先开了口,她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低低的哭过后的声音,低声说:“你们不要为难六爷,当时确实是意外,如果兮兮姐非要告我,我也没办法,你想告就告吧,如果你觉得爸爸的死得有一个人陪葬,那我愿意去。”

这一招以退为进很有用,杜厉庚一听这话,眉头一拧,冲着华晨兮说:“我知道我说了这话你不高兴,可事实上,也确实是意外,跟文楚没关系。”

华晨兮看着他,就那般看着,那脸上没任何表情,眼中也没任何情绪,悲伤,冰冷,情意,全无。

看了很久,她收回视线,冲华绍庭说:“哥哥,我想去看看爸爸最后一眼。”

华天雄的尸体已经推到停尸房了,原本应该第一时间追过去的,可因为每个人的心绪问题,停留了些时间,此刻华晨兮说要去看华天雄最后一面,华绍庭终于红了眼眶,他不想哭,一来不想让文贞柳母女二人看到他的脆弱,二来不想让华晨兮担心。

他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冲华晨兮嗯了一声,上前牵住她的手,要往停尸房的方向去。

杜厉庚立马跟上,从另一边要牵华晨兮的手,却被她很干脆的甩开。

她看着前方的路,声音不高不低,却充满了压迫:“杜厉庚,想清楚今天这事到底是不是意外,我和文楚,你只能护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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