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26
几人互觑一眼,低声言语,其中一人反身折入庄中,余下几人仍旧一脸警惕的注视着青蛮。
昨夜突变,药王庄遭受了数百年来最沉重的打击,门下徒丁弟子死伤数十,其中两名破空境外事长老身陨,两名无为境客卿重伤,少庄主吴正风亦是受伤不浅,若非老庄主及时赶到,只怕也是难以捡回一条性命。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那三妖人是何来历,俨然不将我宣武正道放在眼里,哼,难道真以为苍云有变,他们便能趁此猖狂?”
药王庄议事厅内,众人云集,其中不乏就近的修门宿老,方才出言的年轻修士眉目拧皱,来回踱步,有着破空初期修为的他乃是阴山派掌门大弟子少华。
“呵,是本尊昨夜回宗,未及在此,否则定让那三个妖孽束手伏诛。”
一脸正气的九宫门执事,方一鸣顿声道,他修行百载,而今已是无为中期修士,可谓不俗,正值多事之秋,他九宫门亦是派遣弟子在徵州一带诛妖灭邪,多有伤病,便是安置在药王庄处,不想昨夜一场风波,他九宫门安置在此的三名弟子亦是尽数遭难,不曾在山野与妖邪对阵而亡,却是殒身于药王庄内,他哪能不怒。
“事已至此,不知贵庄作何打算?”
出声之人是一女子,约莫韶华,紧身束衣,皓腕锦帛缠绕,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超然物外,只是黛眉微拧,向着堂上的药王庄庄主吴天祥拱手礼道。
她是九华宗弟子,九华宗虽是建立山门,内在却是世家之实,门中子弟多是亲眷族人,而这李盈盈便是九华宗大长老的嫡亲孙女,昨夜九华宗门下亦有数人在这庄中疗养。
“是了,吴门主,此次妖邪偷袭,贵庄最是损失惨重,此地由你做主,你有何打算尽管道来,我等定当竭力相从。”
坐于吴天祥不远处的徐正南微微颔首,轻言道。
“诸位同道,今次我药王庄遭逢此难,吴某心伤不已,承蒙诸位同道扶持,吴某相信,定能将那三个妖邪之辈诛灭。”
吴天祥面有倦怠之色,缓缓起身,他正值壮年,可一夜之间,便似苍老了许多,两鬓之间长出些许白痕。
“吴庄主,晚辈听闻一事,昨夜那三个魔头潜入贵庄,乃是为寻一物?”
吴天祥抬眼一看,却是见得一身着天道宗服饰的年轻弟子拱手询问,药王庄素来与天道宗无甚往来,对于此人,他亦是面生得紧,不由问道:“不知足下是?”
“呵,晚辈林齐!”
那年轻修士淡淡一笑,自言道。
“林齐?他便是天道宗如今的大弟子,林平书的小侄?”
吴天祥虽是不识,但偶有听得各派修士言论,知晓这林齐乃是天道宗近来忽然蹿出的一个奇才,比之林平书哪被废的嫡传弟子厉云要强上不少,而今已是步入了破空修士的行列。
“原是林贤侄,不知林贤侄这消息,从何听闻?”
吴天祥自然亦是听闻了昨夜那三个魔头的来意,乃是为寻一物,不过,魔头想要的东西,除却魔物还会有什么?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当是不会让这消息散发出去,以免人言揣度,说是药王庄私藏魔物,而招致魔修,这于药王庄的名声不好,他不知林奇从何得知这个消息,不过见他堂而皇之的问了出来,显然是另有它意,不禁皱了皱眉。
听得林奇询问,一时间诸派修士不禁面色忽变,神色不一。
林奇见得众人这番模样,心头不由一笑,继续道:“晚辈不过道听途说,亦是不知真假,想来应是旁人以讹传讹,贵庄乃我正道中流砥柱,又怎会窝藏妖邪之物。”
他顿了顿,扫视一眼,复而又将目光放在眉皱不散的吴天祥身上,道:“只是,晚辈还听说,那三个魔头在贵庄之中,还活捉了一人而去,那人,好似并非贵庄子弟,亦并非我宣武正门人士,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众人齐齐将目光望向吴天祥,他们亦不是没有自己的耳目,不过还不确实,亦不会贸然询问,见得林奇直言问了出来,亦是想一解心中疑惑。
吴天祥沉吟片刻,轻叹一声,瞥了一脸笑意的林奇,徐徐开口道:“唉,确有其事。”
他也知晓,既然林奇听闻风声,这些个别派修士多少亦是有着耳闻,此时,一味隐瞒,反倒落了下乘,不然便真是他心中有愧,不敢直言了。
“敢问吴庄主,被魔头掳走之人,是何人?”
林奇再次咄咄逼人道。
“怎么?林贤侄怀疑我药王庄私藏魔物?”
“晚辈并无此意,只是猜想,那魔头为何单单掳走那一人,其余正门修士却是一概杀之。”
“老爷,老爷!”
吴天祥正欲言语,却见得家中老仆至偏厅而入,在一旁轻唤,面有急色。
“难道是风儿..?”
吴正风昨夜力阻三魔,身受重伤,饶是有药王吴念生亲自把持,而今已是不定神色,见得老管家这般神色,吴天祥当下便心中一凛,向着众人告罪一声,便与老仆同去了偏厅。
“青蛮贤侄回来了?速速有请。”
并非是风儿的坏消息,吴天祥大松一口气,得知是青蛮归来,心中甚喜,忧郁的神采亦焕发出几分神采,若是以前,即便父亲与儿子一意与青蛮交好,他亦不甚为意,只当他是个天资卓绝的后生晚辈,但至半年前青蛮来到药王庄,他可不这么认为了,那时的青蛮亦是破空中期境,修为与他相当,他这才真正将青蛮看做了父亲口中的自家人。
久候多时的青蛮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一路步入庄中,来到偏厅,不时见得别派修士,心中惊诧:“何时变得这般热闹了。”“小子青蛮,见过吴世伯。”
青蛮见得偏厅的吴天祥,长袖一揖,只是心中奇怪,若是自己归来,多半都是吴兄相迎,怎的今日却是吴世伯,难不成吴兄不在庄中?
吴天祥眼前一亮,时隔半载,青蛮的容颜并无多少变化,只是身量略微高了些许,让他心惊的是,此次,他已是全然看不透青蛮的修为,不似半年前,还能勉强琢磨到一二,他却是不知,半年前,是因为青蛮对药王庄有所托付,所以刻意散出一丝气机让吴天祥察觉,若非如此,以吴天祥破空中期境的实力,是断然察觉不到分毫的。
惊诧片刻,吴天祥亦是知晓青蛮的修为又有精进,没有耽搁,直言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青蛮,毕竟,此事与他有极深的关联。
“什..么?”
听罢,青蛮不由脱口而出,心头瞬间好似压上一块巨石。
见得青蛮神色,吴天祥亦是略有些愧然,带着一丝歉意道:“此事都怪世伯未有加强庄内防范,才让弱水姑娘被那魔头掳了去。”
弱水乃是青蛮托付于药王庄的,而她竟在药王中被魔修掳走,加之其身无丝毫修为,落入魔头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世伯方才说,那三个魔头乃是为寻一件东西,而那东西极有可能在弱水身上?”
在吴天祥看来,青蛮还算平静,并无什么过激言辞举动,见他低垂着头,轻声问道,缓缓应了一声,“嗯,风儿昏迷前,是如此说的。”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青蛮暗自自责,他心中亦有八分确定,那三个魔头所寻是何物,昔日,在中州街头,一个修为极高的魔修在躲避城中兵士追捕之时,趁他不备,放在他身上的那个锦盒,当时,青蛮只道那非寻常物事,便亦未丢弃,后来,几经转折,他要去往二重天寻找九玄草,便将那锦盒托于弱水保管。
青蛮自顾一番思量,知晓此事怪不得药王庄,反倒是因那锦盒之故,而牵连了药王庄及诸多修门弟子,足足数十人死伤,他颇为过意不去,再次向吴天祥长揖一礼。
吴天祥耳闻青蛮原委,亦是一惊一叹,沉吟片刻,道:“青蛮贤侄,你亦不必太过自责,谁能料想到,那三个南离之地的魔头,竟会因那锦盒寻到了咱们这宣武之地。”
顿了顿,他又向青蛮言道:“事已至此,青蛮贤侄作何打算?”
青蛮亦是心焦不已,本想着返回药王庄,前来接走弱水,而后取道南离,径去中州皇城救治师姐,而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他沉声道:“无论如何,定要将弱水救出魔爪。”
他与弱水虽未言明,但二人却是明了,双方皆是有情,临别之时更是一根红线定情,青蛮当是不可能对其不管不顾。
吴天祥本想说弱水身无修为,落入魔修手中,杳无音讯,但见青蛮神色坚定,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将此刻议事厅中的情形告诉青蛮,青蛮亦知,此事需得澄清,否则于药王庄声誉影响极大。
“此事因小子而起,后果亦自当由小子一力承担。”
议事厅中,人声嘈杂,皆是纷纷窃语,猜想药王庄中是否私藏魔宝,那被掳走之人,又与那些魔头有何干系,若真是另有隐情,那此次门下弟子在药王庄中的牺牲,可得将账算在药王庄头上了。
吴天祥重新步入厅中,众人又重新安静下来,不少亦是见得,缓缓从其身后跟进一个青衫负剑的年轻人,不由讶异。
“是他?”
李盈盈昔日在太乙演武之时,见识过青蛮跃过铁索的风采,记忆犹新,对其颇多关注,后来在演武之时,这名声不显的青衣修士竟是大放异彩,一举夺得演武第三,这让她刮目相看,回到宗门,还私下与大兄言说,若要寻双修之人,便该如此人一般,只是后来,听得他杀人夺宝之事,修为被废,逐出宗门,便再没有其消息,这过了数个年头,想不到今日竟在此相见。
随着片刻沉默,众人中又是一阵私语,他们当中不少都是参加过数年前那次演武之人,当中甚至还有,刑堂发落时,在一旁旁听之人,当是能够这青衫之人是谁。
“这不是青蛮吗?”
“嗯?这万死莫赎的贼人,怎的与吴庄主行在一起?”
“咦?你看他,修为被废,竟还负剑在身,难不成还想要恢复修为?”厅中人声交错,不多会儿,便闹哄哄一片,好似全不顾及吴天祥在场,吴天祥略微皱眉,双手轻轻往下一压,众人见状,这才有几位与药王庄交好的修门宿老清咳两声,约束门下弟子,渐渐地,亦才安静下来,只是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一脸淡然的青蛮身上。
“林某道是何人,竟让吴庄主抛开众人议事,而单独相迎,想不到却是咱们宣武赤炼门的天才弟子啊,嗯,当年他可是位列演武三甲,着实威风得紧,亦难怪吴庄主这般了。”
青蛮眸光一凛,向着出声之人望去,众人皆是能听出林奇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由嘘声一片。
饶是吴天祥的性子,此刻亦不禁心头一怒,他好歹亦是一庄之主,哪能容得这后生晚辈在此出言讥讽。
“足下何人?”
正欲出言的吴天祥见青蛮出声,亦是按捺住心头怒气,看着林奇,清冷道:“这位林奇林贤侄,乃是天道宗林掌教的座下高徒。”
李盈盈伫在一旁,黛眉微皱,只是紧紧盯着青蛮,好似在思量什么,不知是否因青蛮感觉到她的目光,亦是向她这便望了一眼,四目相对,李盈盈旋即低下头来,脸颊有些发热,“他分明无丝毫修为,我怎会不敢与之对视?”
“她又是何人?”
青蛮感觉一道目光有异,以他如今的实力自是能够轻易捕捉到,这女子看着有些面善,但他知晓,曾今定无焦急,皱了皱眉,没有询问,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脸挑衅的林奇,听得吴天祥言语,心下恍然,“原来是天道宗弟子,难怪。”
不过青蛮却不打算与他有什么纠缠,经过二重天,三重天一行,他的眼界已然开阔,心念亦悄然的转变着,在他看来,破空初期境的林奇,与二重天,三重天中的打杂小厮无异,甚至,还大有不如,一念至此,亦是散了与其较真之心。
青蛮缓缓吐出一口气,扫望众人一眼,拱手一礼,“在下青蛮,一介散修,今日至此,并非为了什么陈年旧事,只是想在此澄清一件事,昨夜魔头屠戮药王庄一事,全与药王庄一门无关,而药王庄中亦并非诸位所想那般私藏魔物。究其缘由,皆因在下而起,若是有诸位宗门中有何人因此事受得牵连,青蛮愿一力担责,伤者必使其好转,死者,青蛮定从重抚恤。”
静默,所有人似乎都在消化青蛮这番突兀言语,怎的此事又与其有了关联?退一步而言,即便当真由他担责,他一个孤家寡人,既无师门,亦无修为,拿什么来担责?就凭空口白话么?
“哈哈,笑话,还自言散修,青蛮,你该不会是忘了,你不单被逐出师门,还已身无修为,沦为废人了吧,你如今与那凡夫俗子又有何异?”
蓦地,林奇大笑起来,引得不少修士一同哄笑,林奇本亦非莽撞之人,在吴天祥将青蛮带入厅中之时,便已仔细将其打量一番,确定其身无修为,待得青蛮说出这般言语,他心中又是一惊,全力运转真元,凝神视之,仍是没有发现青蛮有丝毫身怀修为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以他破空初期境的修为,都全然感受不到,除非眼前之人乃是化脉修士,且刻意隐藏修为,否则,即便是无为境修士,他即便看不透深浅,亦是能察觉一丝气机的。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数年前在太乙刑堂之上,当众被废修为,而后逐出师门,好似丧家犬一般的小子,此时能有化脉境的高绝修为。
“青蛮小友,不知,你可还记得老夫么?”
一个貌约年老的修士,缓缓从椅子上起身,青蛮循声望去,见老者麻衣布裤,步履蹒跚不稳,好似有伤在身,手腕儿上还有白纱缠绕。
“徐老!”
青蛮略一回想,便想起这老者他确是相识,乃是万剑门长老,昔日,他与吴正风等人一同寻得云蛭,便是为其疗伤。
“呵呵,难得青蛮小友还记得老夫,昔年,老夫得青蛮小友大恩,未及得报,想不到后来,青蛮小友却是出了那般不幸之事,老夫甚为叹息,传言都说青蛮小友乃是魔性深种,不顾道义的杀人凶手,老夫却不敢苟同。”
青蛮怔了片刻,那件事过去这么多年,加之师门已散,他亦不想再与人分辨,重提旧事,不过听得徐老这番言语,心中还是颇为感动,颔首拱礼。
老者轻笑还了一礼,继续道:“老夫虽是不知晓,青蛮小友能如何担责,但老夫相信,青蛮小友定然不会无的放矢,此事,既与青蛮小友有关,老夫亦不再多说什么,就此作罢。”
“徐长老乃大义之人,晚生佩服。”
却是吴天祥作揖言道。
“呵,徐长老还真是知恩图报啊!”
林奇淡淡一耸肩,冷笑道:“只是并非人人都如你徐长老的万剑门一般,仅有你老一人受得些许轻伤,并无大碍。”
徐长老缓缓瞥了他一眼,知晓他乃是天道宗掌教高徒,且年纪轻轻便已突至破空境界,不宜得罪,他万剑门亦得罪不起,轻哼一声,没有言语,便又回到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