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心碎
待晓梅醒来时。见到老父和二姐皆围在她身边,不由一怔,随即强颜欢笑道:“许是这几日没甚么胃口,饿的昏过去了,无事的,无须担心。”
见她还要隐瞒下去,章和兰俱是大恸,章老泪纵横,兰侧过脸去拭着眼泪,晓梅见状,登时明了,父姐全部知道了。
她叹口气道:“都是女儿的错,娶个平妻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女儿却闹起了别扭,我这就回去,你们不要担心了。”
兰扭头,捂住嘴巴,哭泣道:“五妹,你的孩儿没了。”
孩儿……
晓梅闻言一怔,半晌反应过来,她伸出双手摸着腹部。这里,曾经有一个孩么?
孩,没了,她和孙慕白之间,还有什么了?
想要哭,眼睛却又干又涩,似乎在这些日里,在孤枕难眠的夜间,辗转反侧的时候泪水都流干净了。
她笑了,那笑容飘然出尘,不带一丝烟火气,冷静地道:“还要劳烦姐姐替我写一封离书,晓梅,不想再回去了。”
章叫人去熬了药,又吩咐富家的派人好生守着晓梅,自己和兰去了书房,写好离书,父女二人俱都眼眶红红,兰劝慰他道:“至少晓梅还好好的活着……”
话说到一半,想起竹,兰不禁哽咽起来,章想到竹如今的样,亦是禁不住心酸。
富家的急匆匆地又奔了来,一脸惊慌:“四小姐回来了,一进府就昏倒了。”章心一跳,忽觉浑身乏力,难道我家平日里做的善事还不够多么?每年布施百万贯都打了水漂?!
他强自镇定。疾奔到了竹园,却是怕惊到晓梅,富家的擅自做主,将菊抬到了这里。
大夫诊治完晓梅,正在前方喝茶,闻讯已经先行赶到了,查探一番,不禁恼道:“上次四小姐吐出一口心头之血,我就叫你们好生将养,如今又吐了一口,你们不想她活命不成?!”
章着急的抓住大夫的袖,眼泪已是流了出来:“求先生救救我这女儿,甚么药都无妨,花多少银两都无所谓。”
大夫叹了口气,提笔列了一堆药名出来:“如今也只好将养着了,莫要再动气。”
章抽了下鼻,连连点头,接过方,交给富家的,又送了大夫去。
见兰坐在床头,菊已是转醒。一见二姐,扑到她怀痛哭起来。
兰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章心愤怒已极,强压怒火,柔声问道:“可是徐祈元欺负你了?”
菊闻言大恨,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怒:“休要提那个东西,他竟然,他竟然……”
说到这里,一阵呼吸急促,兰忙给她顺气,半晌方好,菊喘着气,接着道:“他要把妹七妹送进宫给他姐姐固宠。”
章牙齿格格直响,若是徐祈元在他面前,他定扑上去,咬下一块肉来。
兰亦是花容失色,一张脸气得铁青,菊挺起身,咬牙切齿地道:“我就是死,也不回徐家了。”
话罢,满面惊惶地看向章:“爹爹,他说布局已成,却如何是好?不要让妹七妹入宫啊。”
章强扯出一抹笑,摸了摸菊的头,柔声道:“你安心养病,放心,爹爹不会叫你妹妹们入宫的。”
话音刚落,富家的急匆匆地又进了门。一张脸惨白,章见状,心生不好的预感,只觉这富家的真是丧门星。
富家的却是个有眼力架的,她看了眼菊,对章使了个眼色,道:“药熬好了,现在给四小姐喝么?”
一旁的兰闻言道:“拿过来,我来喂四妹喝药。”
丫鬟送了药来,章随富家的出了房门,知她有事要说,沉声问道:“甚么事?”
富家的惶惶,不敢看章的眼睛,急急道:“将军府刚刚传了信来,大小姐病危。”
话音刚落,身侧扑通一声,章瘫倒在地,竟是人事不知了。
连续几日,章都没有来探竹,她颇为奇怪,派了赵双回家打探消息。杨花不知何处寻来些雨前青,硬拉着她到院里烹茶。
杨花执起一杯清茶递到了竹手里,一股暖意隔着杯透到了她手上。茶香渺渺,杨花笑意盈盈,如莲般清净,竹一时恍惚,想起了初见时,洛面无表情,却惊艳全场,而后一笑倾城,看呆了多少人。
她轻叹口气,终是放下茶杯,杨花一直关注着她。见状神色一黯,随即又打了盏茶,固执地放到竹手里,浅笑道:“那盏有些凉了,喝这杯罢。”
竹不忍再拂他好意,举起茶盏,凑到嘴边,正要喝下,门板被人猛地推开,赵双斜靠门框之上,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公……公……不,不好了。”
竹一惊,赵双向来机灵,如非家里出了大事,绝对不会慌乱至此,她紧紧盯住赵双,吐了一个字:“说!”
赵双顺着门框瘫倒地上,惊魂未定,断断续续地道:“老爷,老爷风了……大小姐病危,二小姐去探她……至今未回,四小姐和五小姐卧病在床。现在家里是八小姐主事,徐夫人给她撑腰,小姐和七小姐协助。”
竹手里的茶杯倾斜,眼见滚热的茶水就要落到她身上,杨花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她猛地站起,嗓音嘶哑地道:“我要回家.”
说着,她迈步向外走去,大步流星,眼见几步就要窜了出去,杨花一把拉住她,竹回过头来,眼神凶狠,如刀般剐了杨花一眼,杨花毫不怀疑。若是硬要阻拦,定会被她挫骨扬灰。
他露出一抹笑容,干净温暖,和煦如春风的嗓音带着股安定人心的魔力:“你回去了又能做甚么呢?不如商量下对策罢。”
竹定定的看着他半晌,见他始终如一地微笑,这个男,似乎天塌下来也能一力擎起。
杨家大郎站地离几人稍远,一袭白袍依然不见半点尘埃,手持锦帕捂住鼻,闷闷地道:“燕凌云本是孤儿,靠着段家的势力在军青云直上,段家后继无人,大小姐的儿被燕凌云起名段烈阳向段家示好。”
“段老将军病危时,遗愿仅有一个,希望由段青烟抚育段烈阳成人。为了顺利接掌段家军势力,燕凌云不敢不从,也不能不从。大小姐本就因三小姐去世忧心成疾,而今病情加重,大夫说药石罔顾,心病还须心药医。二小姐去索人,又被燕凌云扣下。”
娓娓道来,竟对燕家情势了如指掌,他放下手,傲然地道:“我已经把燕家布置图交给了二弟。”话罢,鼻嗅到一股药味,赶紧又捂住口鼻。
杨家二郎今日腰挎弯刀,敛起笑容,犹如悍匪一般,他沉着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放火的人手,燕家一乱,就动手进去抢人。”
杨花淡淡地道:“这次我和二哥一起。”转过头对听的呆掉的竹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这次就让你看看咱们家的实力,放心罢。”
三更天,夜黑,风高。
燕将军府戒备森严,守卫的兵丁皆是入伍十年之上的老兵,此时夜已黑,守夜的老兵却越发抖擞,忽地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老兵们丝毫不见慌乱,井然有序地打水灭火,却听得不断有人大喊出声,府火光四起,竟然一下起了十余处火头。燕家兵丁纵是训练有术,亦是被搞得手忙脚乱,燕府一片混乱。
潜伏在外的杨花和杨光面面相觑,杨花不满地道:“二哥,你的手下似乎动手早了点。”
杨光挠了挠头道:“我的手下还没动手呢。”
话音刚落,杨花箭一般冲了出去,远远传来他的喊声:“叫你的手下立刻动手。”
兰守护在梅床前,梅面无血色,嘴唇苍白,额上热的烫手。她心恨极,燕凌云死活不肯让她带梅出府,她只好留下来照顾姐姐,又断了家音信,不知四妹五妹如何了,忧心忡忡。
焦虑之时,又被一群燕府的兵丁带了出来,而今不知身在何方。
幸好那燕凌云尚有一丝良知,派了许多大夫前来诊治,总叫人残留了一线希望。
昏黄的灯下,兰看着床头的梅,想到这几日家的风风雨雨,悲从来,双手握紧梅悬落床边的左手,向那诸天神佛不住祈祷,只要姐妹平安,她愿意付出一切。
她过于专注,竟没注意屋多了一个人,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人的影飘飘忽忽,瘦削无比,望着家姐妹,脚前片刻就积了一滩水。
竹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二姐~”
兰身一僵,这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哭腔,不似活人所有,难道,是三妹的鬼魂?
她缓缓转过身来,见灯下一女荆钗布衣,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坚定有神,不禁唤道:“三妹……”
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上前,兰横起手来挡在她面前,有些慌乱地道:“你,你是来接大姐的么?你不要过来,不要带走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