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说啥,你说就是了,我懒得理你。”
郤向东说完就低下头,挥动着手里的镰刀,飕飕飕地割起稻子来。
瞧见哥哥那模样,郤向阳哈哈笑了声,还想再逗他一番,却见母亲从一旁踩着泥水扑通扑通地走了过来,就低头干起活来。
母亲瞧见小儿子麻利地割着稻子,满头是汗,心疼起他来了,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湿毛巾替他擦了把汗,歉疚地说:
“向阳呀,你爸要没那病,家里要有钱,你就不用下田干这累人的活了,过段时间就可以去上大学了,一辈子做城里人,多好啊?”
郤向阳诧异地看着母亲,问道:
“妈,你怎么突然间说这事呀?”
“唉,妈看到你这么辛苦,摆了摊又下田干活,心里不好受啊。人家小丽要下田,是没考上大学,可你明明考得上大学,就因为家里没钱供你。你说,当妈的哪能不难受呀!”
“妈,这事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说了。”郤向阳笑着安慰母亲,“再说我也不觉得怎么辛苦,反倒活得蛮开心的。”
“妈晓得,你是在宽妈的心。”母亲笑中带涩地说,“可妈觉得害了你,坑苦了你呀。你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辛苦,妈会恨自己一辈子。”
郤向东抬头瞧瞧母亲,又瞅着弟弟说:
“现在家里欠的钱也快要还清了,而且以后我也能挣更多的钱,要不这样吧,向阳,下个学期你去学校复读,明年考大学。”
“是呀,向阳,你哥说的对,等开学的时候你就报名去。”母亲跟着说,“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妈跟你哥来挣。”
“现在搞单干,又好挣钱,有我和妈应该供得起你上大学。”郤向东劝弟弟,“你就听妈的,等开学了就拿钱去报名。”
其实,郤向阳也想过这事,不过最终还是决定不考大学。
因此,当母亲和哥哥再三劝他去复读时,他口气坚决地说:
“妈,大哥,你们不要再劝了,我是不会去学校复读的。”
母亲急忙问:
“向阳,你是担心妈和你哥挣得钱不够供你上大学么?”
“别忘了,妈,还有小妹呢。小妹很快就要上高中,要上大学,就算现在比以前好挣钱,可光靠这几亩地,还有大哥在工地上干活,是供起我俩读书的。”郤向阳照实说,“还有就是,大哥也该成家了。”
郤向东毫不犹豫地说:
“向阳,只要你考上大学,哥不成家都行。哥拼了命挣钱供你和小妹上学。真的,哥说到做到,绝不会骗你。”
郤向阳听了很感动,却毅然决然地说:
“要真这样,大哥,就算上了大学,我也会愧疚一辈子的。也就因为这样,不管你跟妈怎么劝,我都不会去复读。”
“你……你怎么就这么拗呢!”
郤向东急得都不晓得该怎么劝弟弟了,索性弯下腰干活去。
母亲了解自己的儿子,除了在心里责怪自己没尽到培养孩子的义务,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末了,她重重叹口气说:
“向阳呀,是妈对不住你,是妈害了你啊!”
“别这么说,妈,是我不想复读,不想上大学。”郤向阳安慰母亲,“再说现在摆摊子蛮赚钱的,也不怎么累,我觉得挺好的。”
沉吟了好一会儿,母亲才无奈地说道:
“好,向阳,你不去,妈也不逼你。你去打禾吧,妈来割禾。”
郤向阳知道母亲是想让自己轻松点,心里不禁涌出阵感激,说道:
“妈,你去打禾吧。”
“去吧,向阳,你都割了这么久,腰都快伸不直了。”
郤向东头也不抬地说:
“妈叫你去,你就去呗。打禾也就直个腰,比割禾还累呢。”
郤向阳也就不再多说了,冲母亲笑道:
“行,那我就直个腰去。”
说完,他顺手抱起一撂割下的稻穗,抬脚扑哧扑哧地踩着泥水往几步远的打谷机走过去。
等母亲把两只箩筐都装满了谷子,郤向东挑起担子往田畻上走去。
十几分钟后,郤向东又挑着空箩筐,顺着田畻往自家地里走来。
恰在这时,谢小丽挑着担谷子迎面走来,不仅走得慢,还时不时晃动一两下,满脸都是汗水,看上去相当吃力。
郤向东起了怜香惜玉之心,疾步走上前,关心地说:
“小丽,干嘛挑这么重嘞,你看都累成啥样子了。”
“没……没事的。”谢小丽喘着气说,“向东哥,麻烦你让让。”
“让啥让呀,我来替你挑好了。来,把担子给我。”
“不用不用,我挑得起的。再说了,这力气得练出来的。”
郤向东二话不说,就伸手抓住扁担往一上举,然后搁在自己肩膀上,挑着担子往马路方向走去。
谢小丽心头一热,用感激的眼光看了看面前的小伙子,连声谢都忘了说,只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着,心里漾起一股甜蜜的感觉。
路过的人见郤向东帮谢小丽挑担子,就嘻嘻哈哈开他俩的玩笑。
谢小丽倒不怎么在意,笑呵呵跟他们搭话,看上去挺高兴的。
倒是郤向东羞得满面通红,都不敢开口说话,只埋着头往前走。
瞧见郤向东这副害臊又憨厚的模样,谢小丽觉得怪可爱的,笑道:
“呃,向东哥,你怎么这么怕人开玩笑呀?”
“我……”
郤向东一时间不知怎么作答,憨憨笑了声,喘着气挑担走向村口。
“走那么快干嘛,是不是怕撞上人呀?”谢小丽一边加快脚步追上去,一边笑眯眯地说,“向阳哥,人家只是开玩笑,用不着较真。”
“我……我还巴不得是真的呢。”
半天不说话,竟然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谢小丽吃了一惊,盯着郤向东问:
“啥意思呀你?”
郤向东瞟了眼谢小丽,像害怕什么似的赶紧低下了头,吱呀吱呀地挑着担子快步往前走,连话也忘了回答。
瞧见小伙子这个样子,谢小丽忍俊不禁地扑哧笑了声,也不再问,只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