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饼噎嗓子眼,姜遥无视身边的鬼,摸黑来到灶屋水缸前,舀了一瓢水,水瓢靠近鼻翼前,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
她虽看不见水缸里的情况,但也能闻出来,这一水瓢里的不是水,而是血,血在水中溶解,饮用的水变成了血水。
身后的阴气越来越浓郁,就像是有一把刀架在了姜遥的脖子上,她一旦表现出异样,就会被身后虎视眈眈的恶鬼杀死。
姜遥脑子思考得很快,现实时间也只是过去了短短一秒,停下的手继续,木瓢靠近微张的嘴边,
混着铁锈味的微腥血水灌入喉咙,艰难咽下,血液好似死死扒在她的舌头上,怎么也摆脱不掉。
‘正常人真的很难在这里活下去。’她暗自道。
处处是陷阱,逼迫着她触犯禁制。
记忆中,棺女村外除了陡峭的山地,就是茂密阴林,她是逃难到隔壁镇子寻活路,后被蒙上双眼,坐着马车来到了这里。
对于外面的路,根本没有记忆。
况且她有预感,倘若她选择逃出村子,村外的鬼肯定会一起出现攻击她。
村里危险,村外更危险。
摆在她面前的路,就是装瞎,蒙混过去。
她面色正常,放下木瓢,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往偏屋里走。
棺女每夜,是必须睡在棺木旁边的,不能回偏屋睡。
姜遥去偏屋,是打算换身衣服。
身上衣服都湿透了,穿湿衣服睡觉,生病是一回事,睡不着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喜欢睡觉衣服黏黏湿湿。
姜遥记忆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不一样,这让她更加肯定,记忆里的自己,是另一个人,并不是她。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她没有抬手摸黑,而是贴着边缘走,屋里除了靠近棺木那边放置了很多杂物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空荡整齐的,不会出现绊倒的情况。
重新回到正堂,蜡烛再次点燃,微弱的烛光勉强让她看清往偏屋走的路,棺椁缝隙钻出来的黑气荡然无存,一切都像是她的错觉。
姜遥全身并没有放松下来,可以说更戒备。
因为在她慢吞吞行走过程中,有一道微弱、古怪的声响从她头顶传来。
烛光投射的光,形成微弱的影子,姜遥余光触及身侧墙面上,在她头顶,有一道模糊的鬼影倒吊着,额头贴着她的头顶……
‘嗒、嗒嗒。’
而那古怪声响,正是鬼影额头碰撞她头顶发出来的。
这让姜遥倍感毛骨悚然。
若是她现在抬起头,会看到怎样可怕的一张鬼脸?
山路墓地到家里,见到的鬼有三种。
一种是高瘦鬼,学着戴白布棺女的姿态,弓着背融入队伍中,捡着地上散落的纸钱。
第二种是初时与棺女一般无二,但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展露出鬼态,肉眼极难分辨,也是她唯一中计的一只鬼,虽手臂受重伤,但也顺利逃脱。
第三种就是棺木里的鬼。
也就是她的‘丈夫’,在她归家后,紧密地跟在她的身边,制造各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危境,看她掉入其中。
前两种还好对付,这个‘丈夫’鬼,她是真摸不清。
若非她谨慎,现在都死好几遍了。
姜遥极力无视头顶发出来的声响,经过木门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叩叩’
她就站在门前,敲门声清晰传入她的耳朵里。
敲门声响起刹那,头顶异响也跟着停了,屋里屋外都陷入了死寂。
姜遥心脏猛颤,脚步并没有停,继续往偏屋那里走。
这时,敲门声转变成说话声。
“阿遥,是我小玲,我家里木柴不多了,你家还有吗?”
姜遥:“……”
不可否定,鬼是阴险狡诈的,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诱使她中招。
姜遥之所以如此确定屋外敲门的是鬼,是因为——
她并没有因为屋里的危险,而忽略屋外的动静。
敲门前,雨也跟着停了,那么急迫的大雨,砸在青瓦上噼啪响,木屋不隔音,她只要不聋,就没办法忽略。
姜遥确定,那扇木门挡不住外面的鬼,挡住鬼的是桎梏。
也就是她之前所说的禁忌。
她现在只要去开门,屋外的鬼会立即扑过来生吞了她。
姜遥对于装聋扮瞎游刃有余,无视屋外的哀求声,走到偏屋里,在衣柜里找干净衣物。
至于阴魂不散的‘鬼丈夫’,姜遥没有半分羞涩,快速换掉身上的湿衣服,然后擦干净皮肤上的水,穿上干净衣服。
衣服不再黏黏糊糊,姜遥舒了口气,头发很长,也湿透了,她找了块干净的布包裹起来,随意裹在肩侧。
偏屋有衣柜,还有化妆台,是那种老式的化妆台,摆放着铜镜,她快速瞟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也看见了身后若隐若现、黑气凝聚的影子。
她容貌极为精致姝丽,眉毛细长,眼皮略窄,瞳仁很深,唇瓣偏薄。
相比于脑子里的记忆,这张脸更让她感到熟悉。
姜遥猜测,或许也应该就是她自己的样子。
对于身后的鬼影,她视若无睹。
抬脚离开偏屋往外走。
正堂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响,从刚开始的轻轻叩门,到现在的猛烈撞击,哀求的话语也变成了恶毒怨恨的诅咒。
与此同时,雨声再次响起,这也代表着,屋外鬼装成凡人的诡计失败了,妄想用恐吓唬着姜遥过去开门。
姜遥早有预料,对它的变化不感意外,只觉吵闹。
她铺开床垫,接着拉开柔软的被褥,盖在身体上,接着躺了下去,阖上了眼。
旁边棺木悬吊着,在烛光下轻微晃动,阴影铺在她的眼前,浓郁的阴气弥漫,屋外剧烈敲门声与咒骂,都没有影响姜遥的睡眠。
不久,她呼吸便变得均匀平稳。
雨声不息,烛光轻晃,投射在木墙上的阴影化作实质,棺木钻出的一股股黑气不断涌入阴影之中,阴影变得庞大起来。
只听屋外不停敲门的鬼发出一声尖叫,最后消弭。
剩下哗啦雨声。
‘吱嘎’
悬吊在半空中的棺木震动摇晃,贴在棺木低处的黄符渐渐失去光泽,被霉菌覆盖,一张接一张,几乎大半黄符都被霉菌覆盖,屋内点燃的火烛蓦然熄灭,黑暗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