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红衣听了灰珏的话,心中彻底放心,对方就是不知道呢。
这么大的漏,傻子才不捡。
她微微颔首,顺势将那一块红铁晶和魂石倒扣在掌心之中:
“那行,就拿这一点儿就够了,这就不用打包了,我自己收着吧,你记下价格便是。”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结束了和灰珏的话题。
转身之际,她眼角余光不忘看了看榕汐和金朵儿,只见两人神情寻常,一点也未发现那魂石的猫腻。
盛红衣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些书简,随便拿出一本,足够引起荒原大陆修士动荡,趋之若鹜,唯这两个“主人家”不当回事,守着宝山而不自知。
到此,其实盛红衣已经把整个麒麟阁转的差不多了。
除了矿石,盛红衣还买了不少灵草。
可惜的是,麒麟阁之中灵草没见着什么特别让盛红衣青睐的,还摆放的乱七八糟。
它们倒是也记得用上了玉盒等物贮存,可也就是走个形式,那些草断了根的,蔫蔫儿的,一股脑儿塞在一处。
盛红衣忍着耐心,挑了半天,好容易再辨别出一些她认识的,或者根据灵气走向,一些个蕴含的灵气比较特殊的。
好比盛红衣最后手边拿的几株,金色的边纹,深绿色的叶脉。
按说,所有的灵草都是木灵气最为丰沛,可此草不同,其上竟然包含着巽风和庚雷的气息。
盛红衣问过灰珏。
对于这些灵草,灰珏了解的就不如矿石多,介绍起来稍显生硬。
它只说叫金边草,是妖族这边特有的一种神草,不知能制什么灵丹,但正在进阶的妖兽若是能含上一棵在嘴里,可快速修复渡劫之时的雷劫之伤。
盛红衣一听,这倒是个好物,她既然有了向上之心,那金丹自不是终点,许是还有元婴劫等着她呢。
这神草既然如此神奇,她便也存点儿。
这般,她便拣着特别的,没听说过的,拿了些,倒是也不算贪心,每一种她就拿了两三株,也没挑那种罕见到独一无二,或者仅仅只有零星的几株的拿。
如此,她将手中的灵草递给灰珏:
“都打包吧。”
榕汐和金朵儿齐齐一震,有一种重头戏要来了的莫名直觉。
灰珏倒是毫无所觉,它满心都被这一笔大生意要成交的喜悦给充满了,早就忽视了心底深处那一丝微弱的直觉提醒。
“好嘞,客官,您稍等。”
虽说是稍等,可它手脚很快,三下五除二,便将盛红衣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装好,全都塞进了它麒麟阁赠送的一个纳物囊之中。
大约仅仅是数十息,它便微笑着对盛红衣道:
“共计十六万三千三百五十一块灵石,给您抹了零头,您只需给我十六万三千块灵石便够了。”
它的绿豆小眼之中闪着明亮的光,和灰灰得了一筐白玉萝卜的模样其实没啥两样。
盛红衣扯出一丝浅笑,她同灰珏对视,丢下一句如惊雷的话:
“都记账吧,就记在麒南账上!”
她说话声音算不得大,就是很平常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整个麒麟阁陷入死寂。
连带的,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迎客的小伙计连哈欠都只打到一半,就愕然而止。
它瞪着眼,伸着脖子,长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金朵儿首先反应过来,它往后缩了缩,它一贯是个胆小怕事的,盛红衣揍麒南的时候,它也只敢在心里摇旗呐喊,这会子也是。
啧,大王可真勇啊,这都敢,就不怕被打吗?
金朵儿环视了一圈,神识早就把周遭布控了一遍,如面前这掌柜的这样的五六阶的妖兽,有十多个在附近呢。
它又缩了缩脖子,这要是打起来,大王能以一敌几?
榕汐性子比金朵儿沉稳很多,它随后清醒,对于盛红衣这种行为完全没有意外的。
若是盛红衣真的爽快的掏钱,那才真的是被夺舍了,好吗?
原来大招在这里呢。
至于麒麟阁那些个妖兽,榕汐掏了掏耳朵,没什么波澜。
它跟着盛红衣时间不长,但也算跟着她经过大风大浪了。
元婴鬼修那一回,盛红衣都能全身而退,这些个妖兽……完全不是对手。
再说了,它隐隐觉得,以盛红衣的懒,她肯定不是想通过打架的方式抢了这家麒麟阁,所以,她肯定另有底气。
灰珏此时脸已经黑的不像话了,真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在麒麟阁闹事,甚至涮了它一把。
它阴戾着脸,死死盯着盛红衣,手一招,门口的那个打哈欠的小妖兽应声退下,没一会儿,盛红衣便察觉到周围有些五六阶的妖兽气息往这边聚拢而来。
大约在十二个左右。
“客官是在同我开玩笑?我们麒麟阁是麒麟一族的产业,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客官不愿给钱,那可就来得去不得了。”
盛红衣垂下眼,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明明没什么其他表情,可灰珏愣是看出了她的神色就是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嚣张。
相当不好惹。
“我来不来去不去,你还没资格管我,我是麒南的客人,你确定你真要得罪我?”
“你本体是袋灵熊吧?若是你舍不得你家主子,那也可以记在你们袋灵熊一族的账上,毕竟你家灰灰,在我家白吃白喝太久了,我可没收过伙食费。”
灰珏自觉自己已有千百年没这么生气过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
还想把这么多钱记它们袋灵熊的账上?要不要这么无耻啊,这么多灵石?是要把它们一整族都要坑死吗?
不能忍了不能忍了,今天它一定要揍面前这丫的。
它撸起袖子,扯出一抹凶狠的狞笑,决定亲自上阵,扑上去揍人。
扑到一半,它的脑子终于接收并消化完盛红衣说的后一句话。
它蓦然顿住了,灰灰?她怎么知道灰灰的?是灰灰这个没用的在外面惹出来的?
等等,不对啊,她说灰灰在她家白吃白喝?灰灰不是……
“你……您可是姓盛?”
只有这一种可能,能如此嚣张了。
盛红衣依旧没看它,淡淡下了结语:
“倒也不算太蠢。”
灰珏一听,脸色迅速黑沉褪去,面容僵硬扭曲到好笑,它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下炸了,这……这该怎么办?
“客……盛仙子,容我去禀报一下我们南爷,您在这儿稍作片刻行不?”
盛红衣依旧没抬眼,气势很足,把一个有恃无恐又有些任性的世家大小姐的形象摆的足足的:
“还是别了,我赶时间,耽误了我的事儿,你们赔得起吗?”
灰珏头皮发麻,它怎么这么倒霉,遇到这么一位这么难缠的主儿?
天呐,灰灰以前在盛家都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灰灰写家书回来,都说自己过得如何如何好,盛家人如何将它视作一家人,小主子如何聪明又可爱……
原来……灰灰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吗?
它所说的好,都是骗它们,实则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
灰珏忍不住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灰灰,真是为了家族,为了主子,承担的太多了!
“盛仙子,您别恼,这里距离南爷的住处不远,我……小的去去就回,您喝杯茶,歇歇脚?”
盛红衣“哼”了一声:
“最多一炷香,你跟它们说,一炷香以后谁敢拦我,这些的东西就记在谁账上!”
说着,还朝着那些个探头探脑的伙计们扫了一眼。
那些半妖无不吓得缩起了脖子,尤其,站在放灵丹的壁橱那儿的龟妖,这会子已是彻底把头缩进了壳里,盛红衣眼角余光能瞥到此时它看起来就跟无头龟似的,站在不远处。
灰珏脸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便奔了出去:
“您等等小的咧。”
话落,它已是冲到了麒麟阁外,恰好它刚刚叫来的“打手”陆续有人赶到。
来的最快的是头豹妖,它一把拦住灰珏,错愕道:
“珏爷?您干啥呢?怎么出去了?”
灰珏一把推开它:
“哎呦,别碍事,着火啦,你站在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任何人,包括你进去,就说是我下的命令,里面有贵客,可别吓到她。”
豹妖:“……是。”
它困惑的挠头,身后的长长的黄黑条纹的尾巴烦躁的来回摆动。
敢情是叫它来看门的?
它……它不是专职打手么?
什么时候有了个看门的活计了?
可……它不喜欢啊,让它在一个地方待着超过半刻钟,它屁股下面就好像多了钉子似的,难受啊。
可,珏爷也没说究竟要多久。
真要命。
豹妖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很是不爽。
且说灰珏,一路飞奔,小短腿已是穷尽了极致的速度。
它敢不快吗?
它相信那盛家小姐是真的做的出来一炷香就走人的事情。
到时候,损失的会是谁可不好说,可绝不会是盛家小姐。
按说,灰珏本该并不害怕盛家小姐,毕竟两人修为相当,甚至灰珏隐隐还高一筹。
莫说盛红衣这般的,便是七八阶的大妖来,灰珏也从来都不怵的。
它很清楚它仗的是谁的势。
这麒麟阁的存在,代表的就是麒麟一族,而无妖不知,袋灵熊一族早就投靠了麒南,这一位麒麟族的族长,还是这万多年来,最冷漠又杀伐果断的一个。
戊土麒麟,代表的是和平吉祥,所以,其实原本的麒麟一族虽然是神兽,但性情多平和宽厚,甚至带着些闲云野鹤的散漫。
出不了继承人,是多么严重之事?
麒麟族倒是着急了一阵子,此后,发现毫无用处后,居然有些麒麟族人便彻底放弃了。
比起家族责任,它们更乐意散漫的去过让自己开心的日子。
这等情况,在麒麟族还并不罕见,竟然有近半数这般。
是以,麒麟族散的厉害。
其他的种族,大部分是因为外力的干预,而形同散沙,亦或者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好比被灭族之类。
只有麒麟族,它竟然是从内部枯朽散了的。
这种情况,一直到麒南继位,整顿麒麟族一族开始,才算终结。
那手段……至今想来,灰珏都忍不住胆寒。
麒南,和其他麒麟不同,整个戊土麒麟一族,他是最有杀气,手段也最为果决的那一个。
其他妖也许要说,麒南这般,免不了排除异己之嫌。
手段酷辣,武力镇压,心狠手辣。
但灰珏却不认为麒南是排除异己,说起来,若不是麒南手段如此,根本没机会力挽狂澜,这会子麒麟一族距离彻底散架也不远矣。
袋灵熊追随麒南也有万年之久了,本身对麒麟族的事情就非常清楚。
它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古老的种族,只可惜,虽然灵智早生,又能口吐人言,但袋灵熊算不得血脉高贵,也不算什么战力卓绝之辈。
袋灵熊胜在聪明灵巧,关键时刻,急智一贯不错。
灰珏很清楚自己种族的优缺点,当年投靠强大的妖族,是灰灵熊的最好选择。
否则,如此聪慧,又没有强大到让旁的妖望而却步的战力匹配,等待它们的只会是全族被其他更强的妖给吃了,亦或者过上躲躲闪闪的流浪生活。
一直以来,袋灵熊一族如灰珏这般有深谋远虑,也能看得清情势的还有不少,它们一直是如此的聪慧。
这也是麒南重用它们,把麒麟族和小主子都丢给它们一族来照顾的原因所在。
然,纵使这样,遇到盛红衣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灰珏除了夺命狂奔,也没有别的办法。
它从一开始看到对方,便生出了要出事的直觉,只可惜被它忽视了。
其实,灰珏哂笑,便是防备又能如何?
人家有小主子在手,南爷那边如何,灰珏不知,但让袋灵熊一族听之任之,尽够了。
陡然,灰珏忍不住想起了麒南那张猪脸。
不会是……
它眼中绝望顿闪,只觉得南爷变成猪头脸的时间太过巧合了一点。
所以,真完了吗?
南爷都被打成那样,束手无策,它能如何?
大约实在太绝望,太害怕,这些情绪忽然转化成动力,脚下猛然加速。
它如流星投进麒南的院子,差点砸到白腾:
“我说灰珏,你今早不是刚来过,作甚……”
“大事不好了,盛……盛仙子要把麒麟阁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