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赵庆命宫之中开始剧烈震荡,正在跟梁卿谈条件的赵庆,终于等来了红柠的动作。
想必如今白婉秋已经在护着她和小姨了。
又有裂婴咒先行损伤元婴,梁卿即便是鱼死网破也不至于伤害到她们。
感知到自己的元婴之体被恐怖的咒力绞杀,梁卿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
他手中长枪一拧厉声呵问:“你我俱为一体,你想死吗!?”
“滚你吗的!”
赵庆单手虚握,将含光剑意化作长刀,当头便劈向了梁卿的魂体。
无招无式,但力道刚猛不再给对方丝毫言语的机会。
见此情形,梁卿彻底慌了心神,堪堪用手中长枪阻挡那可能存在的兵刃,急促道:“放我命魂离开!”
“我绝不自毁元婴!”
“让我走!”
“否则你必定与我同归于尽!”
赵庆绷紧了心神,原本对身体失去的掌控,如今竟然又渐渐恢复了一些。
比如……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道基,正在随着元婴的崩毁而撕裂……
到了此刻,赵庆不再给对方任何好脸色,他借着含光剑意无法被感知的优势,偶尔虚晃一刀使得对方慌忙闪躲,但却又一刀劈在了魂体另一侧。
“你还是自爆吧。”
“放你走?你走尼玛!”
“找人杀我!找人杀我!”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让你麻痹找人杀我!”
赵庆看着挣扎逃窜的魂体,不由砍的更加起兴。
“爆啊!?”
“打我老婆!”
“只剩个元婴了还敢打我老婆!”
“骂红柠!还骂红柠!”
“你特么爆啊!”
梁卿的魂体愈发虚幻,但这太阿山魂如同一道壁障,使得他再也无法离开赵庆的命宫。
听着耳边愤怒的咒骂,他终于开始惊慌失措,再也无法保持此前的冷傲。
赵庆……这是真的打算和自己同归于尽吗!?
这人是个疯狗!
他是青龙入命啊!
他怎么会和自己同归于尽呢!?
疯子!
无赖!
不识好歹!
梁卿意识变得混沌而又滞涩,魂体幻灭不定,再也难以支撑下去。
关于赵庆为什么拼死也要带上他的原因,他也没机会想明白了。
又是一刀虚幻光影垂落。
梁卿终于见到了那道虚幻缥缈的含光剑意,但……也无济于事了。
“你找死!”
随着一声愤怒的厉呵传出,这道明灭不定的魂体轰然崩碎,似有一瞬化作了荧光四逸的命柱,而后散做了漫天星辉……垂落于太阿山深处。
而他手中的枪魂则是借着元婴自爆的所引起的震荡,瞬息穿透了赵庆的命宫,径直洞穿了他的心脉。
霎时间。
太阿山魂重新化作了小印,整个世界再次变得幽暗无际。
唯有赵庆命魂之上缠绕的龙影,散发着微弱光亮……
赵庆看着梁卿的命魂崩毁于自己眼前,一时间神情呆滞,自己的魂体也轰然躺倒,怔怔的看着这片幽暗的天地,意识开始变得昏沉。
重新掌控身体,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肌体与血肉皆尽充斥着元婴的伟力,原本的九寸道基此刻撕裂逸散,磅礴的灵力在经络中横冲直撞……
自己的心脉像是被什么东西轰然贯穿。
可能是梁卿的本命枪魂吧。
“主人?”
“梁卿死了。”
“我也死了。”
“不要告诉清欢和姝月……等太阿印带我回去吧。”
“晓怡有白婉秋护着,会没事的……”
“还有那个白骨精也在,她会帮咱们……”
“咱们把梁卿弄死了。”
“还有红柠……也会没事……”
泥丸宫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无尽的痛楚与力竭感如潮水般汹涌。
赵庆的魂体终究没有离开命宫,与梁卿的厮斗早已使得他油尽灯枯,此刻化作了暗淡的星辉被那道命柱所吸收蕴养。
唯有意识不可琢磨,难以寻找,在独属于他的幽暗世界中沉沉浮浮。
如同一片晚秋的枯黄枫叶,飘飘摇摇……落在了不可寻知之地,再无任何动静。
在临死之前,赵庆仿佛又见到了过往的人,过往的事。
意识昏沉而迷茫。
他隐约之间嗅到了一丝独特的苦意,像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这种味道。
这半生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自脑海中接连浮现,只不过很多都模糊消逝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
淋湿的衣衫将少女的娇躯尽数勾勒,青丝紧紧贴在颌下滴落雨水,弯弯的睫毛上也沾染了水露。
姝月那时候还很是青涩稚嫩,她灵动的眸子被雨水浸润不得不眯在一起。
“夫君,你买的灵种都被雨水冲出来了!好多都已经发芽了……等姝月晾晒一些,还有不少能活过来。”
白露破晓。
沈俗哭红了双眼,苗剑痛饮烈酒,痴迷自语着。
“师兄数次提点,苗剑谨记在心。只可惜我这一生,情仇难却,身不由己啊。”
“情仇难却……身不由己啊。”
什么是情,什么是仇,怎么会有人身不由己呢?
大雪寒夜。
狭小丹室之中。
凌乱的被褥与泛黄的墙壁上,明灭不定的烛影狂舞。
床边的暖炉不时发出木料崩裂的怦怦声响,像是心跳,断断续续。
清欢倚在他怀中簌簌低语。
“人活一世,皆在枷锁之下。”
“如那樵夫,以打柴为生,山便是压在他身上的枷锁。”
“渔夫捕鱼,以水为生,河流芦荡便锁住了他的一生。”
“农夫以田为生,以田为锁……商贾以财生,以财锁。”
“即便是那高悬古寺之中的方丈,也挣不脱佛法的枷锁。”
“主人也有枷锁吗?”
芒种之后的清晨,长生剑派后山的竹林还满是朦胧雾气。
霞光洒落大地,清甜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刘子敬抛出了手中装有青龙精血的玉瓶。
“服下这一滴血,便算是入了血衣一脉。”
“自此之后,天下之大……”
“血衣所至之处,任你安家。”
暮春的上滁小宅。
小姨安静的枕在他的肩头。
“那天夜里我和秀姑娘守在天香的画舫之上。”
“昌水县的花灯节人来人往,我怕姝月觉得冷,还在画舫上放置了小炉。”
“长街上商贩很多……”
“画舫的光影映照于初融的河流中,漂浮的纸灯很美……”
“等有一天咱们回到丹霞,去昌水看花灯吧……”
赵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却又不是前世。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眼前凌乱的白发晃荡,落地窗上被少女用手指画出的小狗还很是清晰。
即便是寒冬深夜,空调依旧被自己的女友调到了16°c……
音响里传来轻柔舒缓的旋律,暗紫色的氛围灯照映着司禾的卡通睡裙。
她身上很暖,使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拥着……如此沉睡过去再不醒来。
“总是幻想自己有另一个身份,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属于精神科的幻觉症状,具体表现为强迫观念下的分离性遗忘。”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司禾。”
“为何此间就一定是幻境?”
“这是真实的世界啊,赵庆。”
“你认可此间的经历和故事,那此间的一切便俱为真实。”
“这是含光剑的真意所在。”
“吾心所念之处,即为……含光。”
……
赵庆懵懂的寻索,意识在宽阔无边的识海中游历着。
人死之前,会见到什么?
他见到了姝月晾晒的灵种缓缓长大,化作了漫山遍野的桃花、青柳,就在寿云山上。
见到清欢修行有成,手持长空枪挡在了自己身前,一双血红的凤眸中满是凶煞之意,舍生忘死直面天倾剑。
他见到了晓怡带上凤冠,而后又摘下了凤冠,说要陪自己一起去冥殇州……
见到红柠破涕为笑,嬉闹谩骂,而后化作了一道缥缈的魂体,在自己的命宫中飘摇飞荡而来,问自己漂亮吗?
“师兄,我叫苗剑。”
“师兄,苗剑要走了。”
“若真孤星照命,苗剑……不服。”
“多谢师兄赏赐!”
“赵师兄,炳豪……死了?”
“小倩活够了,若有来世再俯身为奴侍奉师兄。”
“王姑娘,赵公子,周姑娘,此曲……《三步松月》。”
“秀儿见过赵道友。”
“当年我和晓怡可是在昌水等了你整整一夜~”
揽仙镇外,王德仁颤巍巍的抬起了手中青盏,珍贵的灵酒洒落一地,他只得痛饮满盏清风。
一晃经年,同样的老宅之前,少女笑容明媚,双手奉过茶水递给了幼时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姐姐。
风雨下道路且难踏,天涯何处容安家?
是非之间奈何牵挂,含光生灭尽真假。
揽仙客蓑衣钓汀沙,清辞独坐赏镜花。
提壶把酒寻常人家,冷夜未央月之下。
刀剑争锋尔虞我诈,大漠策马路无涯。
古道残垣夕阳西下,素莲清娆骨生花。
煮酒天下不过浮夸,红尘不比一盏茶。
半曲阳关散尽晚霞……
这是我的含光吗?
杏黄小舟之上,红柠笑吟吟的贴身问询着:“你这趟可谓收获颇丰啊。”
“含光剑,被你取了吧?”
含光剑啊。
被我取了……
恍惚间,赵庆见到了一位神情温和的白衣男子,他站在一株繁茂盛开的桃树之前,对自己轻声言语:“我在……如意仙宗等你。”
他是谁?
是柳义吗?
如意仙宗啊……
再也不想去了。
天道残片演化出的面板有些虚幻。
【含光:出神入化】
……
青龙壁刻之下,姬梦盯着被清娆禁锢的身躯,微微皱眉疑惑道:“什么味道?”
张瑾一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鸭舌帽,迈步而来接过了小姨手中的冷茶,思索着开口:“菩提的悟道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