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越州人?」
冷不丁又听到他开口,殷怀稳了稳心神,这才点了点头。
「是。」
殷誉北漫不经心的垂下眼,似是随口道:「听说你们那的谷子酒出名。」
殷怀一怔,随即笑答:「王爷你记错了,我们那不产谷子酒,产谷子酒的是沧州。」
他面上装得镇定无比,实则暗自捏了把冷汗。
怎么好端端的殷誉北又问起了这事,为什么又要故意说错来试探自己,幸好释无机给自己提前做了些功课,不然他都要被绕进去了。
「……嗯。」
听到他这么说,殷誉北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淡。
经过一夜的忙碌,殷誉北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经过这回的变故,殷怀也不敢再给他开些大补的药了,果然殷誉北的气色逐渐好转。
殷怀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差点还以为自己要被当成庸医当场砍头。
这日他又按照惯例来送药,这几天殷誉北态度对他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前些日子他对自己总有一种莫名的牴触厌恶,像是不愿意承认什么事实。
这些天他却像是终于接受了什么,开始允许殷怀近身医治。
殷怀心中诧异,毕竟前些日子自己连送药去都被挡在了门口。
「王爷还是该多出去走走。」
殷怀将药碗递过去,看着他将药喝完,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了劝。
看惯了殷誉北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乍一看如今的苍白阴郁,心中有些不忍。
看来腿疾给他的打击确实很大,也不知道是何时在战场上留下的。
见殷誉北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没有动怒,殷怀又道:「若是王爷不愿出府,就是在府里多走动也是好的,对身体也有好处。」
殷誉北却是轻轻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这幅模样,神医指望我走哪去?」
殷怀听着这话觉得刺耳,视线落在殷誉北的腿上,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受。
可他自己也只是学了点皮毛,甚至还不敢让别人看出来他根本不会治他的腿。
「若是王爷想去看外面,我可以推王爷出去。」
殷誉北没有作声,视线再次落在他的脸上,面色沉郁,旁人难窥他的心思。
眼前人身着水红双襟短褂,内衬雪白长衫,明明是如此艷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俗气,甚至愈发显得明艷动人。
他微微垂下眼,又想起了那人。
他从前就想过他似乎很适合穿红色,不知道如果是他穿上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
「王爷?」
看殷誉北心不在焉,殷怀不由又问了一句。
殷誉北这才掀起眼帘又看着他,见他脸上却是像有些病气,看上去羸弱清瘦,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这点倒和他很像。
「看来医者确实不能自医,即使是神医也有病缠身。」
殷怀听他这么说,解释道:「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从小身子骨便比常人弱一些,医不了。」
殷誉北没有回话,他知道先天不足这病其实能够医好,那人当初也是这样,可最终也被治好了。
眼前这人和他有些地方像,有些地方却实在不像。
比如他就不会对自己笑得如此坦诚。
殷誉北的目光又落在他的眉间,望着那点艷色。
「你这眉间痣是天生就有的?」
殷怀心猛地一紧,随即道:「自然是天生就有的。」
殷誉北冷沉着脸,直直地望向他,脸上意味不明。
殷怀被盯得浑身僵硬,只觉额上冷汗直冒,却害怕被发现异样,面上依旧强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移开视线,低头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冷冷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殷怀走出屋门,这才惊觉自己背上已经湿透。
他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背后,准备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件干净衣服。
自从那日他和殷誉北说过话后,一连几日都没有人再来找过他。
就在殷怀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遗忘了时,他住的院子又来了个下人前来通传,说是殷誉北要见他。
他一听到别人这样说,还以为他又出了什么事。
结果去了才发现殷誉北好好的,甚至气色比前些日子要好上许多,看来释无机的那些灵药真的有作用。
只见他穿着绛紫色长衫,面容冷峻阴郁,发丝不扎不束,随意的散落在肩侧,额前带着雪白护额。
不管是打扮还是模样都贵气十足,只是却是坐着轮椅,膝上懒洋洋地搭着软毛毯。
他手里捧着一卷书,听到脚步声,从书中淡淡抬眼。
殷怀胡乱找了个话题,「王爷看的什么书?」
他看见殷誉北捧书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只是略微有些苍白,手腕上则绕着一圈佛珠。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起他从前骑在马上倨傲恣意的模样,这手也是拿弓拿剑的手,而不是现在这样。
「不过是些闲书。」殷誉北显然不欲多说,他将书页合上,随手放在一旁,对殷怀说:「今日你陪我出去。」
「去哪?」
殷誉北道:「慈安寺。」
慈安寺坐落在城边,出了城还要往西再行半个时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