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上蘸了墨,然后便在雪白宣纸上淡淡晕染开,神情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搁下画笔,铺平宣纸然后用砚台压住。
殷怀不会画画,于是这个时候索性拿出派头,不做声也不动笔,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宴上众人终于画完了画,需由殷怀一一点评。
殷怀点评的相当敷衍,但是别人当然不敢多说什么,甚至还得附和他几声。
柳泽画的是兰花,不愧是状元郎出身,着墨功底非一般人能比。
他敷衍的夸了他几句,「传闻柳相素善画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泽温温一笑,「谢陛下夸奖。」
殷怀又将视线落在殷誉北的画上,不由微微一怔,只见纸上红梅栩栩如生,傲立枝头。
他随即下意识的往长善望去。
是巧合吗?
他画的刚好是长善喜欢的红梅,当初因为长善喜梅,殷誉北便下令将满宫栽满红梅,派专人看管,只为博得她一笑。
果然这两个人已经有了纠葛了吗。
想到这里殷怀微微皱眉,那长善现在应该不喜欢自己吧。
他们两人连交流都几乎未有过,长善在他面前也表现的落落大方,不像是对他有意的样子。
于是他缓声试探道:「没想到誉王喜欢红梅。」
殷誉北眉眼微敛,沉声道:「只是觉得它和其余花不同。」
听到这种意味不明的回答,殷怀微微皱眉。
宴席从来千篇一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中央舞姬的婀娜风姿。
十三个舞姬代表十三时节的花,足下轻巧,翩然起舞,神态各异,有的媚眼如丝,有的清冷自持。
殷怀的注意力被其中一个红衣少女给吸引了。
现在气温如此炎热,她却穿着水红披风,眉间贴着艷丽花钿,手持梅花,应该装扮得是红梅仙子。
仙子不仙子殷怀不知道,他只觉得敬业。
看来自己还是觉悟不够,山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个狗皇帝当得还不够敬业。
殷太后察觉到了殷怀的注意力,眼神一闪,面上不动声色,等一曲舞毕,笑吟吟的朝殷怀道:「算算日子,怀儿今年该成年了吧,娶后纳妃一事倒不必着急,可到底还是需要个体己人陪着。」
此话一出,场中都似安静了片刻。
殷誉北手上举杯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直直地望了过去,眼神意味不明。
殷怀一听这话额角直抽,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秒太后便招着那位舞女上前,笑吟吟玩问道:「好孩子,你是叫什么名字?」
「奴婢凝春,是芳姑姑跟前学舞的。」
「长得确实漂亮,不怪怀儿多看了你几眼。」
殷怀微微睁大了眼,觉得很冤枉,可殷太后根本没有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直接拍板定就要把事情决定了下来。
殷怀心中警铃大作,此事绝对有猫腻,殷太后一向都是不愿自己和别人有染,恨不得到死都是个雏,免得又生下个什么皇子,打乱了她的计划。
现在态度大转弯,说是好心他是打死也不信。
「不了,她虽长得出众,可并非儿臣心中所好。」
殷太后柳眉微蹙,语气已经有了不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殷怀嘆了口气,拉过平喜的手,上下摸了摸,又捏了捏,语气暧昧不明,「哎,母后你也不是不知。」
听到这番话殷太后面色铁青,被握着手的平喜也脸色铁青。
下座的柳泽垂眼啜了口酒,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虽然也是笑,不过和之前的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殷怀旁边有个官员,朝旁边同僚感慨道:「太后的眼光确实不错,方才那女子手持红梅,当真是含雪红梅化出的仙子似的。」
殷誉北面色冷冷淡淡,视线轻飘飘的朝那个方向一扫。
那个官员便顿时一怔,他以为是殷誉北不贊同他的话,于是小心翼翼的道:「莫非是王爷见过更美的吗?」
殷誉北垂眼把玩着酒盏,脑海中莫名浮现了那人站在红梅树下的场景。
他接过自己递过的梅枝,哈出的白气氤氲了他稠丽的面庞。
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想到这里,殷誉北拧了拧眉,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想到这一幕。
「王爷?」
见殷誉北默不作声,旁边人又唤了一声,「到底如何?」
殷誉北回过神来,不冷不热的收回了视线,「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是云泥之别罢了。
蓬莱洲上专门修葺有供达官贵族暂歇的小筑水榭,殷怀住的更不一般,位于正中央的阁楼,便是他小住的住所。
蓬莱洲上面积不小,就在殷怀居住的阁楼周围百花齐放,不远处又有一大片树林,树林中央有一大片碧湖。
是夜,殷怀便出来散心,身边只跟着重苍一人,因为白日里他的所作所为,给平喜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重苍最近不知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老是在发呆出神,而且殷怀注意到了,他有意无意的在避开与自己的接触。
距离湖畔不远处有一四角高楼,飞檐斗拱,掩映在密林之中,比起其余人的住所,显得格外偏僻静谧。
听到楼下湖畔传来的动静,正坐在窗边独自对弈的殷誉北视线淡淡扫过,当看到殷怀的身影时,不由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