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泽掀开托盘上的锦帕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件,语气淡淡道:「就这个吧。」
只见他手下指的衣衫绯红艷丽,袖摆上上隐隐有银色云纹萦绕,丝绸面料一看便知做工不凡。
床上的人似乎在睡梦中极不安稳,小声的嘤咛了一声。
宫女望过去,随即她便看见皇上垂下眼,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轻声细语的哄着,仿佛在安抚不听话闹脾气的小孩一般。
「哪里不舒服?」
床上的人自然不能回应他,柳泽也像是浑不在意,又替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去把太医叫来。」
「……是。」
可太医来看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按理说他喝了药暖了身子,应该早就醒来了,可是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没醒,大概是因为身子骨比常人要弱一些。
宫里的人也开始传开了些流言蜚语,不过在柳泽下令杖责带头的几个宫女后,稍微平息了些。
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皇上带了个和先帝长得很像的少年回来,静心呵护,宠爱有加,即使那少年根本没有醒来,也是留宿皇榻,夜夜伴君入睡。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一看这架势便知这是俨然将人当作了禁娈对待。
可是这之后当知道了柳泽下令将凤宁宫收拾出来时,又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可能不是对的。
凤宁宫可是皇后才有资格入住的寝殿,先帝后位空悬,凤宁宫便一直空到了现在,现如今皇上带了这少年入宫,然后吩咐人将凤宁宫收拾出来,背后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皇上,你歇一会吧。」跟在柳泽身边的小太监见他下了朝就往宫里赶,给躺在床上的这人餵药,不由开口劝了几句。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身子也要紧,你这几日都没睡好,奴才看在眼里也着急啊。」
柳泽摇摇头,「朕心中知道分寸。」
小太监心里嘆了口气,皇上带回来的这人也不知是什么妖精变得,这几日皇上整天陪在他身边,给他餵药擦身子,根本不让任何下人近身。
就在两人正说话时,床上人的手指似轻轻一动,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柳泽给捕捉到了。
他神色微变,眼里浮现出喜色,他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扰了谁一般。
「去叫太医来。」
殷怀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回音不断灌入耳里,他眼睫轻轻颤抖,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明黄色帐顶。
他大脑放空,神情略微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身处何处。
「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温和嗓音,他的意识这才逐渐回笼,艰难地扭头望去,便对上一双温和含笑的眼。
「……我这是在宫里?」
殷怀涩声问道,他对宫里自然十分熟悉,一睁眼便知道自己这是在龙鸾殿。
之所以这样问,也只是在等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宫里。
「嗯。」柳泽却像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殷怀艰难的撑起身子,摇了摇头,「我要回去。」
柳泽脸上意味不明,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才缓缓朝他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问:「回哪去?」
殷怀一怔,对啊,回哪里去?自己刚才怎么会一瞬间想到回王府。
「…….」
见殷怀不说话,柳泽又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像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回摄政王府吗?」
柳泽垂下眼,伸手漫不经心的抚上他耳边发丝,「我从前竟不知道你和他关系如此之好。」
殷怀闻言皱了皱眉,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柳泽屏退了下人,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只见柳泽微微俯下身子,倾身向前凑到他耳边,嘴角微勾,语气轻轻。
「对吗?陛下。」
殷怀大惊失色,睁大眼睛望向他,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一秒却被柳泽轻轻捏住手,他的面上神情淡淡,嘴角含笑,柔声道:「不对,现在不能叫陛下了,你说该叫你什么?」
殷怀怒目望向他。
柳泽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又轻声嘆了口气,「我只是想拿回我该来的,明白吗?小怀。」
殷怀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柳泽终于微微蹙了蹙眉,这时外面有人通传太医到了。
「进来。」
太医进来后连眼都不敢抬,只虚虚给床上的殷怀把了把脉。
柳泽说:「如何?」
「回皇上的话,公子气脉虚弱,似之前生了场大病,这才落下了病根,身子骨要弱一些。」
柳泽双眉紧蹙,沉声道:「你下去吧。」
等人走后,他望向殷怀,「朕记得你的不足之症已经被治好了的。」
殷怀闻言笑了笑,话里带着讽意,「自然都是拜皇上所赐。」
柳泽面色微变,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重新开口,「自然能医好第一次,自然也能再治好第二次。」
「你先歇着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面的人来找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龙鸾殿。
殷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觉得好笑,明明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现在做出这幅模样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