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羁。是他。
那个傍晚她吻的人,不是窦晏平,是他。
似是头顶是了多时的剑轰一声落下,无数念头一齐涌上来,待要细想,又只是空白,苏樱僵硬地站着想叫,发不出声音,想逃,又知道不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见裴羁沉默的侧脸,他在等,等她上前,等她将两年前那笔欠账,一样样都算清楚长长短短,快快慢慢,裴羁听见了苏樱的呼吸声。她很紧张吧,惹得他的呼吸也跟随着急了又缓,慢了又快。他好像总是很容易被她扰乱,究其原因,都只因为那个黄昏,那个不该发生,又不该止步于此的吻。他的心魔。在那个吻轻轻落下时,在他无数次挣扎反复,背弃原则前去赴约,却发现她想要的人不是他时,疯狂滋长。他牢牢掌控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诱惑、挫败、失望,都源自这个他一眼就能看穿的轻薄女子。心魔难破。但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他会找到他的答案。
不远处人影一晃,她动了,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裴羁安静地等着。
苏樱一步步走着,千头万绪,都变成一句话。为什么,是他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她捉襟见肘的人生里,极少有的贪念,从隔着帘子看见他抚慰裴则,到离开裴家,到再次相见,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对他的敬畏和向往从不曾变过,她一声声唤他阿兄,是算计,亦是真心。他是不同的。甚至连对窦晏平,她都不曾有过这么长久的留恋。可偏偏是他。
近了,更近了,他一动也不曾动,昏暗中萧萧肃肃的身形,让她突然生出天真的念头,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也许他只是生气她的放肆,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只要她说清楚,他会原谅她的。抱着微弱的希望,涩涩开口:“阿兄。裴羁眉头重重一压。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不该叫阿兄,更不该像现在这样迟疑沉重。一切都该像那个傍晚,她轻盈着脚步走近,轻轻在他面前弯腰,她的手抚上他的肩,柔软的唇落下来,像花瓣,像春目的美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哀伤错愕,几乎要把他刻骨铭心、片刻不能忘怀的旖旎全都毁掉。
“阿兄,”她犹不知晓此时错得有多离谱,哽咽着继续说道,“我错了,那天是我认错了人,我不该那么做,只求阿兄宽宏大量,原谅我吧。裴羁猛地睁开眼睛
耐心是在一刹那间消耗殆尽的,一把抓住她,近乎粗鲁地命令:“叫哥哥。
苏樱跌跌撞撞,落进他怀里。降真香气一要时浓郁到了极点,他的眼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定定停在她上方,让她突然一下,明白了方才的念头有多可笑,他不需要她的解释道歉,他要的只是她。他跟卢元礼,,与她熟悉的那些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他是好兄长,那么只是对着斐则,他的亲妹妹,如果他是光网卖月的君子,那么只是对着那些高门贵女,那些身份地位配得上他的人,而不是对一个破坏他父母婚姻烟,给他带来无数污点麻烦,卑微无依的浮如口子。
她又怎么敢奢望做他妹妹。又凭什么觉得只要解释清楚了,他就会放过她
硬生生压下心头的苦涩,顺从他的命令:“哥哥。
裴羁心底一颤。像突然被什么击中,怒恼着,又沉沦着。不是这样,那天她是轻轻伏在他怀里,柔软的唇蹭着他的唇,吐气如兰的声。那刻骨铭心的一刻,他从不曾体验过的,异样激荡的战栗,他在之后无数个黄昏坐在同样的位置,一遍一遍回味的奇异滋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硬干涩,没有一丝欢喜
她根本就是敷衍。哪怕这粗劣的敷衍已经足够让他呼吸发紧心尖发烫,但不一样,甚至她对着卢元礼和卢崇信的时候,也不是这般浑身僵硬,冷冰冰的,像在打量即将厮杀的对手。她大约以为,他既要她,就可以任由她摆布了。裴羁蓦地松手,起身
苏樱从榻上跌落,扶着矮榻坚硬的边角,看见裴羁远去的背影在门外一闪,随即没入昏暗
可她不能让他走,她来是为了叶儿,现在正事还不曾说。急急追出去:“等等,叶儿她.....
砰,院门在面前甩上,黑暗中听见马匹咴咴的声响,苏樱急急拉开门,裴羁策马向外,一跃消失在远处。到此之时,才惊觉恐惧竟如此强烈,让人手脚都打着颤,怎么也止不住。苏樱紧紧攥着拳,慢慢吐气,极力平复着。竟然是裴羁。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惧,那些逼到绝境也不敢开口的犹疑,到此之时全都有了答案,他要她,如同卢元礼想要她,一样没有什么端方君子,没有什么心怀悲悯的兄长,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他是不可能娶她的,那么他想要她,无非是图个皮肉之欢。对她这样卑微的人,也无非如此罢了
眼梢发着热,在微茫夜色中慢慢向回走去,侍卫守在院外,今日图穷匕见,这书房,今后应当不会再对她锁着门了。苏樱昂着头从跟前走过:“告诉你家郎君,我等着他。他要她,那就一定会返来。她不懂他为什么怒恼走了,但,只要他要她,她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救出叶儿裴蜀纵马跃出大门,在微茫夜色中漫无目的走着,
今日不该来。该当晾她更久些,等到叶儿危在旦夕,她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拿捏,只是想要蒙混过去。亦不该走。嗔怒都是无能的表现,她一向狡诈,很可能从中窥见他的沉迷,今后更要肆意践踏,利用,对上她,他总是太容易被扰乱,不能再拖,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郎君,”张用从宅中追出来,“苏娘子说等着郎君回去。
“不必理会。”口中如此说,仍旧下意识地向宅中一望,随即策马向前,“送医士去御史台狱,给叶儿疗伤。叶儿那夜受的答刑虽不曾伤筋动骨,但牢狱中缺医少药,拖到如今也渐渐沉重,她只是局外人,白白受了牢狱之灾,没必要连伤病也不给她治“是。”张用答应差,两天前转进御史台狱后裴羁便安排了医士为叶儿疗伤,这两天已经好转不少,这位主子嘴上说姜不必理会苏樱,却连她嫂女的伤势都要辛自安排,张用觉得,只怕打不了一天,他便又要过来看人,拍马离开,“属下这就夫安排。“周遭再又恢复了平静,星子暗淡,月色清透,裴蜀按辔停住,默然伫立
他的心魔,比他预料的,更甚。
原以为重复两年前的情形,听她像两年前那样唤他哥哥,让她如两年前那般轻轻吻他,那些执念便会烟消云散,可事实却是,他此时的失望不甘,更甚于往昔假的真不了。当她错认他是窦晏平时,那个吻怀着羞涩带着热烈,冷心如他,也能感觉到其中无尽的情意,可今夜的她,拙劣,生硬,连模仿都称不上。又让他如何能够剜掉心魔。加上一鞭,催着照夜白向大道上驰去,夜风凉凉地吹着,缭乱的心绪一点点平静。再晾她几天,等她认清谁是主宰之后,她会知道该怎么做三更时分,侍从还不曾带回裴羁的消息,苏樱吹了灯,掩门睡下。
看来这一两天之内,他是不会回来了。他的怒恼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到现在也没猜透,今天的一切太过突然,让她至今还有些不敢相信,一想起来心里便刀扎一般的痛楚那样的裴羁,她以为浑浊世间少见的君子,甚至还幻想着他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却换来这样的结里但,事已至此,哀伤自怜都是无用。他既要她,那么这几天叶儿应当不会出事,他把她独自一个关在这里,又拿捏着叶儿的性命,他一向手狠,不让他消了气,他不会救叶儿。眼前蓦地闪过昏暗中他半掩的侧脸,苏樱低低笑了一声。
原以为这么多年夹缝里求生存,看人看事总会有几分准头,却原来连裴蜀,她都看错了,大错特错,他跟卢元礼没什么不同。对付好色的男人她总是有经验的,她会想到办法,对付他,
三天后。
裴羁在黄昏来时,独自走进别院。
书房大门虚掩着,内里空无一人,几案如前次离开时一般摆设,连摊开的书卷都停在同一页,就仿佛这整整三天的时间,只是弹指一挥间。让他有些紧绷的心情,突然轻松下来
是她安排的。她果然狡诈,已经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慢慢在案前坐下,来时饮了酒,如两年前一般,甘甜清冽的梨花春,唇齿里带了酒香,渐渐的,满屋里也都是。日色一点点西斜,从窗前拖到墙上、墙角,影子暗下去,模糊了,与昏暗的天光融为一体,裴羁垂目坐着,袍袖半掩。来时的紧绷渐渐又起来了,时间差不多了,她不该让他等这么久。紧跟着,听见了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她来了。
闭着眼,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翘起
苏樱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闪身进来
淡淡的酒香中,案前的裴羁垂头坐着,袍袖半掩侧脸,一如两年前,一如前天
让她原本沉甸甸的心绪,突然就有些想笑
若论装腔作势,原来君子裴羁,也与市井小人没什么区别,
轻着步子走近,两年前的情形不断头地涌进脑海里。她怀着忐忑,期冀,有几分孤注一掷,又有几分羞涩和欢喜踏进书房,她看见了书案后的人,她俯低身子,唤了声哥哥,吻上微凉的唇。苏樱在案前停步,俯身,手抚上案前人的肩,能感觉手底下极轻微的一颤,他长长的眼睫微微一动,他想像两年前那样,那她就如他所愿,至于他为何要如此,她也懒得探寻,无非是场交易罢了
苏樱俯身,低低唤了声:“哥哥。
哥哥。合着喟叹,在心里无声追随。裴蜀闭着眼睛,嗅到幽淡的女儿香气,一如两年前,他藏在记忆中的一样。于搭着脖颈轻轻抱住,苏樱凑近,嗅到裴羁唇上的酒香,该吻的,却在最后一刻迟疑,窦晏平的脸突然跳出来,让她一刹那间,湿了眼角。裴羁等待着,直到失去耐心,抬眼,在昏暗的天光里,看见她微红的眼梢。
她哭了。她在想窦晏平
让他一下子怒恼到了极点,狠狠摸住她的下巴,重重将人拉进怀里
苏樱从高处落到低处,他低头迫近,吻了下来
辗转,研磨,反复。呼吸交换,唇裹着唇,久违的甜美滋味,重又回到口中。因为不熟练,因为迫切和怒恼,这个吻生涩又莽撞,裴蜀在摸索的间隙里抬眼,看见苏授睁得大大的眼睛。湿的,微微的红色,迷茫,抗拒,也许还有愤怒一山洞里她吻察晏平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心头陡然一阵集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苏概重又落入黑暗中。眼睛紧紧闭着,感觉到他微凉手指的压迫,酒香充盈,从鼻尖,到口腔,很快整个人都染了他的酒,身体僵硬着,又似中酒般不听使唤,他压低来,笨拙的摸索,带起一阵阵强烈的厌恶,让她忘了理智,用力将他一推裴羁冷不防,几乎被她推开,短暂的错愕后一把抓住,手腕细得很,新生的糖节般,圆润着摸在手里,让人怒恼着,又有说不出的诱惑,鬼使神差的,拿起来送在唇边一吻。苏樱叫出了声。凉的湿的,陌生不属于此的东西,异样强烈的侵入感,头皮发着麻,极力将他又是一推“苏樱!”听见他压低的声音,怒意明显,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急急收手:“哥哥。
脑中蓦地又响起那夜他淡淡的问:想好了吗
当时她不懂,口中回答着想好了,其实对于等着她的是什么全然不知,但此时,她懂了,也想好了。声音放得又软一些:“哥哥。裴嚣心尖一荡,怒意刹那被迷恋取代,顿了顿,松开摸紧她的手,看见她雪白腕子上红红一圈痕迹,像花瓣落在雪上,方才是他下手太重了。心里微有些异样,却也没说什么,只将她的手背在身后,用胳膊箍住了,低头重又吻了下来
闭着眼,细细回忆,摸索。她吻过他的,轻轻的,落在唇上,他可以学得一模一样,但那样不够。他亦未曾料到在这般亲密拥抱亲吻之时,心里的空虚竟然怎么也填不满,只想多一点,再多一点苏樱很快喘不过气来,心里生出惧怕。这不是她熟悉的裴羁,从前她以为他端方清冷,她难以想象裴羁也有这般急切的时候,像是的躯壳底下蛰伏着凶兽突然撕开伪装窜了出来,让人厌恶惧怕,只想远远逃开,可又不能逃,叶儿的性命还在他于里呢。紧紧闭着眼,看不见就不用想,努力挪开身体,不愿贴着他的
裴羁很快留意到了,一把搂回来。想起隔着山洞前的细竹看她亲吻窦晏平时,她的身体是贴着窦晏平的身体,那般眷恋,像攀着树干的藤可她偏偏对他这般苛刻,哪怕有求于他,依旧想方设法逃离。
隔着漫长的岁月,当初在山洞外旁观的挫败与不甘再又涌上心头,像毒蛇啃噬着,让人片刻也不能忍耐,裴羁推开了苏樱。苏樱跌落在地,他入鬓长眉压得紧紧的,居高临下俯视,慢慢伸手,又拉她起来。苏樱猜不出是因为什么,这般喜怒无常的裴羁,也是她从前绝不曾料想过的。但她不能惹怒她,她还有那么多事要求他。抓着他衣袍的边角,轻轻将脸贴上去:“哥哥。心底陡然一荡,甚至连两腮都有些发胀,她脸颊贴着的地方像着了火,烈烈燃烧,几乎要将人焚烧个干净。裴羁沉默着,到此之时才惊觉之前错得有多离谱,哥哥两个字,原只是他要她来取悦他,可在她用来,分明又是掌控他的利器。她比从前,更善于扰乱他的心绪了。
“哥哥,”苏樱极力窥探着,直觉他仿佛不那么生气了,试探着问道,“叶儿怎么样了?
果然。图穷匕见,肯叫他哥哥,肯来吻他,都是为了叶儿。明明一切都是他的筹划,明明知道于她而言不过是场交易,此时依旧有说不出的怒恼,裴羁淡淡道:“择日处斩。“哥哥能救她的,对不对?”心悬得高高的,声音却是软的,甜的,“哥哥既然来找我,必定是有了办法,必定不会让我失望。裴羁看她一眼。如何在最亲密的姿势下,用最甜美的口吻,说着算计与条件,也唯有她。“未必。“叶儿从五六岁上跟着我,在锦城时我们一处伴着长大,父亲去世后她跟我回长安,跟我去哥哥家里,又跟着我到卢家,这么多年以来,她是留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人了。”苏樱低低说着,虽是算计,喉咙里依旧止不住哽咽,“她是因为我受的答刑,下的牢狱,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绝不原谅。绝不原谅谁?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在威胁他。嬉笑怒骂,都可作为利器来达到目的,即便他,也只不过是她练手的工具罢了。裴羁冷冷看着,没有说话。苏樱等了片刻,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方才她虽然威胁,可自己也知道这威胁有多苍白,便是不原谅又能如何?她的不肯原谅,又有谁在乎呢?咬咬唇,于搭着他的膝轻轻起身,凑上他的耳尖:“好哥哥,你救救她吧,求你了。后颈上突然一紧,裴羁重重吻了下来
呼吸都被掠夺,他压着她的脸,箍着她的身,他原本微凉的唇发着烫,着了火,蒸腾着酒香,让她也觉得头脑发晕,醉酒一般。辗转,反复,吮咂,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激起羞耻的愉悦,裴羁在清醒过来之前,已经脱口说道:“好。理智是随着这个字一道回来的,裴羁猛地松开手
苏樱抓着他胸前衣襟,站不住,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他凉凉的目光落在她唇上,让她一下子羞耻到了极点,急急转过脸必定肿了吧。自己也觉得木木的发着胀。他看起来这般清雅,亲吻的时候却像恶兽,只要把人吞下去。不像窦晏平,总是温存的,让她欢喜留裴羁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滋味犹在唇齿间,心中的不齿却成信增加。迈步出门,淡淡说道:“卢崇信是内卫的人,也在到处找你。苏樱怔了怔,待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得远了,急急追出去:“哥哥!
裴羁停步回头,淡淡月光下无喜无怒的脸,苏樱不敢再问,临时改了口:“路上小心些。
心里砰砰乱跳,内卫她是知道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隐秘力量,专一刺探隐私,罗织罪名,称得上神出鬼没。她知道卢崇信应该有些门路,却没想到他是内卫那么她此刻的处境,当真是雪上加霜
裴蜀垂目,转身。路上小心些。她说的如此温存,可他知道,她只是算计,丝毫不曾有真心。一个人若是总能把所有隐情都看得清楚明白,其实也是件无趣的事。清冷的身影走得远了,苏樱长长叶一口气。他在这时候说出来,是要警告她,外面除了卢元礼还有卢崇信,她休要想着离开这里,唯有在此地,唯有在他的庇护之下,她才能保住性命心里突然一凛,看样子他知道那天夜里卢崇信也在,她以为他是在最后时刻赶到的横街,但他知道此事,那么他是多久之前就去了的裴羁催马出门,在夜色中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唇上残留着她红唇的滋味,让人意志软弱着,只想回头,重新回到那销魂的地方
他今夜,依旧是失态了
事情依旧不在掌控。原以为只要一毫不差地重复两年前的情形,心魔就可破解,可眼下心上那想的毒刺,却是越扎越深,她轻轻唤一声哥哥,他意差点什么都答应她也许他吻她,还是吻得太少,不足以祛除魅惑吧。
多尝几次,够了,厌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别院
侍婢服侍着净面,苏樱随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这边伺候的?”
侍婢恭敬答道:“娘子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便问郎君或者张头领、吴头领,奴无知无识的,不敢乱说。只怕不是无知无识,是裴羁交代过,什么都不准告诉她吧。却让她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裴羁身边从不用侍婢的,先前在裴家也都是侍从服侍,最多添几个小僮,可她来别院当天,就有侍婢服侍她。还有素纱灯笼,素纱窗纱,卢元礼断了的右手,卢崇信隐秘的身份。苏樱慢慢擦干脸上水珠,在镜台前坐下,解开发髻。如瀑长发掩着素白的脸,唇极红,微微的肿
脸上一热,苏樱定定神,压下心底强烈的耻辱感。为着活命,为着救叶儿,这些都不算什么。当下世俗对女子虽然苛刻,但她有崔瑾那样的母亲。母亲从不在意贞洁名节,虽然母亲不曾特意跟她讲过,但她知道,若是母亲在世,不会指麦她逼不得已的选择。苏樱涩涩一笑,从前她对母亲不无怨念,可到这时候,却又本能地想要从母亲那里得一点理解,让她能够支撑下去。可裴羁,会满足于像今天这样亲亲,抱抱吗。苏樱低着头,如果他。紧紧攥着梳子,鎏金银梳细细的梳齿在手心压出密密的印痕,如果他还要更多,如果他要到那一步。他不会娶她的,她了解这一点,以他们曾为兄妹的过往,以母亲与裴道纯和杜若仪的恩怨,以她的出身和有污点的名誉,他绝不会娶她。真到那一步,该怎么办。裴府
裴羁刚刚进门,裴道纯便得了消息迎过来:“三郎,总算找到你了。
这几天裴羁总不在家,他满心焦急也抓不到人,心急如焚:“叶儿关在御史台狱,你应当知道了吧?裴羁点头:”知道。‘
“她是无辜之人,那天出事的时候她来府中找我,怎么可能是帮凶?分明是卢元礼想要拿她泄愤,”裴道纯急急说道,“我也曾再三向李旭陈说,但他是卢元礼的同党,无论如何不肯放人,你有没有什么门路?裴羁看他一眼。今夜回来,就是为了让裴道纯找到他。若是他突然插手叶儿的事,必定会引引起卢元礼怀疑,如今有裴道纯的请求,一切就都顺理成章。“我想想。“好,你快些想想,”裴道纯松一口气,“还有苏樱,你也帮忙找找,这么多天都没消息,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我总怀疑是不是卢元礼把她藏起来了......裴羁默默听着,那些话进了左边耳朵,又从有边耳朵出去,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眼前晃来晃去,总是柔软嫣红的,她的唇那么香甜,那么柔软,被他吻得狼藉红肿时那么诱人。
若不多尝尝,尝够了,又如何能够放得下?
翌日傍晚
侍从回禀说裴羁今日有事不能来,苏樱独自坐廊下出神,忽地听见脚步声,回头,裴羁慢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