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朱常洛关切的眼神,王皇后反倒是默默的叹了口气,道。
“云娘都告诉你了?”
朱常洛点点头。
“不错,母亲,郑氏这次简直是无耻之尤,竟然拿皇姐的婚事来做把柄,简直可恶!不过母亲为何不肯让人告诉儿子呢?”
倒是王皇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告诉你有何用?你难道能说动你父皇改变主意不成?”
“这……”
朱常洛微微一滞,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一时之间的确是没什么好办法,别说他现在在朝中的影响力有限,就算是他有一日登上太子之位,也没办法插手此事。
这年代的婚事终究是要讲一个父母之命的,而作为皇家帝女,荣昌公主的婚事到最后还是要由皇帝赐婚的,可偏生无论是他还是王皇后,在对皇帝的影响力上,绑起来也比不过长春宫里那位……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陛下虽然有时候会闹些脾气,但终究不是无情之辈,不过是郑氏一时在他枕边说了几句好话,他才起了意要撮合这门婚事,如今本宫既然反对,他也不会坚持,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何况太后娘娘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宫,到时候母亲去求她老人家另赐一门亲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倒没必要拿去烦你。”
王皇后却是从容的很,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朱常洛汗颜,没想到他眼中的难题王皇后竟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方才的确急切了些,想想也是,荣昌公主毕竟是皇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她的婚事自然不可能凭着郑氏的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皇帝虽然宠着她,但也没昏聩到这等地步。
何况他这位父皇最出名的就是好面子,如今王皇后这样坚定的反对态度,他定然早就打消了心思。
不过对于王皇后的评价,朱常洛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道。
“他若是有情之人,又怎么会忍心如此对待母亲,不管怎么讲,母亲和他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他倒是真狠得下心!”
朱常洛瞥了一眼桌上冷清的粥菜,又指了指宫内外明显是郑氏安排过来的陌生宫女仆婢。
他的话音一落,便见到身旁的一帮亲近王皇后的宫女内侍一脸认同之色,他们身为王皇后的亲信,平日里哪受过这等欺压,对于郑氏嚣张的姿态早就看不惯了,怎奈王皇后对他们管束甚严,他们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但是此刻朱常洛一提起,自然是纷纷为自家娘娘抱不平。
见此情形,王皇后倒是忍不住失笑,
“不过是些后宫的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你父皇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些小事?何况母亲在这坤宁宫十几年,也不是白坐的,这小小场面还是能够应付的来的!”
朱常洛神色古怪。
他在进宫之前,曾经想过王皇后的状态,或许是悲伤,或许是生气,但是唯独没有想到王皇后竟然是这么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
他自然不会质疑王皇后的手段,毕竟要管理好这偌大的后宫,王皇后不可能是没有手段的人,可眼下的情势,分明是王皇后全面溃败的局面啊,就连云娘都被发配到了浣衣局,而她自己也只能被困居在这暖阁当中,身边除了寥寥几个仆婢之外,再无可用之人……
不过王皇后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开口道。
“你可是在想,母亲身边连可用之人都没有了,还如何能够应付郑氏?”
朱常洛犹豫了片刻,面色微红的轻轻点头,在外头总是他算计别人,如今进了宫,信息严重不对等的状况下,有了方才的教训,他如今也不敢妄下决断。
却见王皇后笑了笑开口道。
“不说别的,单是你外头带来的那个,莫不成母亲还指使不动吗?”
朱常洛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王皇后说的是梁永。
的确,梁永现在的地位可谓今非昔比,至少在这后宫当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王皇后若是让他守着坤宁宫,别说是一个秦小玉了,就是郑氏亲自来了也不敢如此造次。
“再不济的,太后娘娘的确是去了慈安寺,可陈大监还在东厂,本宫派人传个话,他难道不会回来帮本宫不成?”
脸色一敛,王皇后有继续说道。
“何况这坤宁宫看似比不得往昔,可洛儿你可曾想过,皇后金印还在本宫手里,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她郑氏真能困得住本宫?”
这下子朱常洛更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他这回的确是莽撞了,王皇后说的不错,若说梁永一个人的分量还不够的话,那陈矩就是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人物,何况他如今接掌了东厂,不再是以前那个没有实权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势力威望都非往昔可比,王皇后要是真的将他拉过来,就算是皇帝也要给几分面子。
至于陈矩会不会来?
这个问题压根没有讨论的必要,且不说陈矩是李太后的人,而李太后素来偏爱王皇后,看李太后的面子,他也要尽力帮忙,单说着陈矩的性子刚直,尤重规矩,郑氏如此胡来,严格来说已经是僭越中宫,真要是王皇后计较起来,陈矩一定不会介意帮着王皇后动手清肃后宫。
何况就像王皇后说的,皇后金印尚在她的手中,此物在后宫当中简直是相当于外朝的传国玉玺般的大杀器,说的夸张一些,只需要一道诏书,就能废了郑氏的贵妃之位,没见当初李太后下旨废了郑氏也要征询王皇后的意思吗。
皇后在这后宫当中,简直是处于绝对的优势之下,尤其是像王皇后这样稳坐中宫之位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郑氏这点手段就真的困住。
若是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郑氏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可是……
朱常洛抬头打量了坤宁宫一圈……这眼前的东西总是做不得假的!
既然王皇后不是真的敌不过郑氏,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母亲可是在试探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