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盖殿当中气氛很是冷然。
不过骂归骂,朱元璋心里却是有几分轻松,并且再一次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光幕之效用。
上一次有这种感叹还是知妹子之病逝,知标儿之劳损折寿。
不过这些祸事,戴思恭也与他说的很清楚,皆是“或为偶得之疾”“或是恰逢轻疾致病笃甚”。
故而计较一下,也能知这林贤案之不同。
首先,林贤被胡惟庸奏贬出使倭国三年确有其事,林贤又被胡惟庸奏表官复原职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林贤官复原职时提交了一份奏表作为出使倭国三年之述职,当时尚还是洪武十二年并无光幕为他剖析倭国之局势,所以当时看过之后便允了官复原职之请。
可如今既已明了倭国之情势,明州卫指挥使林贤所提交的那份奏表,回忆起来便有一些疑点重重的味道。
这么说来,林贤被胡惟庸委为腹心倒是多半并没有去倭国,这般一来其出海为何事倒是只有一个可能了——必是与反明之余孽和倭寇媾和,再想想这林贤如今竟还控明州之防卫,朱元璋一时间都恨不得亲自点兵向明州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想想,胡惟庸人头落地已一年,至今林贤还未生事多半是以为已逃了罪责,若是骤然点兵反倒是有打草惊蛇之险了。
但无论如何,林贤之事与妻与子的那“偶得”“恰逢”之类事皆不同,只需擒了林贤,真相如何则必能白矣。
至于在不能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派谁去……
“陛下,让俺去明州吧,再给俺发个水师相一起。”
“这样管他有什么勾结勾连,俺定将其连根拔起,说不定还能将明州海寇倭寇一网打尽!”
李文忠声音不小,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朱元璋瞧着自己这个好外甥点了点头,很好,排除了一个人选。
对大明水师他清楚的很,江河湖泊可称无敌,但若是由明州出海的索海寇,则无异于用重骑灭鸟雀,难展其志。
故而朱元璋悠悠道:
“海波定则百姓宁,宁波倒是个好名字。”
于是李文忠愈急:“舅父……”
这般态度顿时令朱元璋眉头竖起斥道:
“急甚么?那倭国大将军之使归其国禀朕意再返明尚需要时日,欲靖倭寇如何能操之过急?”
话里的指向太过明确,李文忠先是一怔旋即大喜,舅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恐怕到时与倭人摄政大将军上商谈靖海事便是由他负责了。
但想想倒也合理,舅父忙于公务,怎么可能再屈尊就此小事去与倭使细细商谈?
于是李文忠干脆往前近了一些脸上挂着一些莫名的笑容:
“陛下,若是按后世所说,倭国归一尚且还需十年……”
有些话只需要起个头后面就不用再说,于是朱元璋拧起眉头沉默了一下:
“再让咱想想……”
明天子还在那里沉思,在他身后楚王朱桢已经小心翼翼朝着最熟的朱棣问了个问题:
“四哥,那个大诰不会也是如祖训录一般?”
朱桢这话顿时让几个皇子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朱橚首先反对:
“诰者,上告于下,周公王莽皆有大诰,皆为告天下万民之意,岂是如祖训一般只勒我等?”
不过持有这个意见的也就朱橚,其他兄弟几人皆有悲观之意:
“可咱们兄弟几个如何不在天下人之列?”
“而且看后世人这意思,所采还叫大诰三编,那岂不是还有大诰之首次,就如……”
“就如祖训录一般,此录自开明以来爹爹已修了数次。”
“看来爹爹是在规束咱们兄弟上得了鉴历,故而用以束天下。”
“这么说咱们兄弟还真成天下之表率也。”
“既有祖训,又有大诰,天下人也要听爹爹规训,那俺心底倒是平衡多了。”
几个皇子议论得激烈了一些,于是朱元璋也好奇回头:
“在议什么?”
于是几个皇子顿时偃旗息鼓,顶在最前的朱标扯出一个笑容:
“儿等在说,爹爹效周公布大诰于天下以教民,有古贤之风。”
好大儿的话让朱元璋很是欣慰:
“标儿既都这么说了,那咱今岁便将宝训录再编撰一次,尔后就着手作大诰。”
于是朱标等脸上的笑意愈发勉强了起来。
【从林贤案得出胡惟庸跟朱元璋对抗的更早,所谓的通倭,或者说通东南海寇之事,实质上远在洪武十二年之前。
那么这个结论,倒是直接与明史当中的胡惟庸案第三阶段之事起了冲突,即:
李善长谋反案。】
短短几字使得华盖殿当中顿时“哐啷”一声。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李文忠正在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扶椅子一边不好意思告罪:
“俺只是被大司宪之能惊倒了。”
实际上莫要说李文忠了,就连本就稳重的徐达脸上表情都有点绷不住,频频扭头对着李善长看了又看。
李文忠更是摆好椅子之后将其放的离李善长更远一点,随后嘀嘀咕咕:
“那秦淮河不会如洛水一般吧……”
这低声之语顿时令徐达的表情绞到了一起,最终干脆别过头去。
本来委顿的李善长则是瞬间起身:
“臣……绝无司马懿之心!臣从未有反意!”
看着胸膛剧烈起伏,头发已经有些散乱的昔日僚属,朱元璋心软了一瞬,点点头道:
“后世既说所述有冲突,自可观之,如何为善长昭雪。”
【李善长谋逆,或者说胡惟庸与李善长同谋逆,有关于此两事记于《实录》和《明史》,依然还是先快速过一遍记录。
根据其说法,大概就是洪武十年九月,胡惟庸把要谋反事儿告诉李存义,即李善长弟弟,让他回去劝老上司:
哥,咱反了吧!
李善长压根不带理的,只是觉得弟弟脑袋被门夹了。
胡惟庸坚持不懈,十一月亲自去府上劝老师,等咱反了封你淮西王!
李善长依旧不许,不过态度已经有所松动。
然后就这样,胡惟庸从洪武十年一直劝到了洪武十二年八月,李善长最终对弟弟改了口风,说:
我老了,你每自做。
胡惟庸觉得这是默许的意思,于是才开始紧锣密鼓的筹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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