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远枫刚刚从外面做完任务回来,亡命了一天,精疲力尽,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但听到屋外的响动后,连日紧绷着的神经又令他迅速惊醒,下意识地就先抓住了放在枕边的佩剑。
林远枫并不清楚找到这里的是什么人,只以为是他做任务时,没有收拾干净的一些小尾巴追了过来。他皱了皱眉,便披上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一路用轻功引着那群人到了城外的树林。
听到后面跟过来的声响,林远枫转过身去,刚准备拔剑出鞘,却在这月色的映照下,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湛蓝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仿佛这湖中埋藏着万千宝石。
他名义上的弟弟隔着这碧波湖水,与他遥遥相望。
林安晨踏着湖中的一片残叶,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顺带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他在湖边站定,定定的看着林远枫,开口道:“哥,你回来吧……”
恍惚中,林远枫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那时还不过七岁的林安晨,小小的一团,犯了错被夫子责罚后,总是喜欢跑到他这里寻求安慰。林安晨那时候年纪虽小,脾气却勥的要命,即便被夫子拿戒尺打了手心,疼得很,却也不肯轻易认错。
等到林远枫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细细询问他为何要这么做时,他才委屈的说出事情的经过,在林远枫的温言安慰下,红了眼圈。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的林远枫,看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前的林安晨,沉默地摇了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可林安晨却突然死死地抱住了他,嗓音嘶哑地哀求着:“哥……跟我回去吧。”
林远枫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才道:“回不去了……你也忘了我吧,忘了林远枫这个人。我如今只不过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日后,我们终有一日是要刀剑相向的,。”
林安晨摇了摇头,哭得更厉害了,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滴落。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不、不会的!不管哥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将手中的剑指向你的。”
林远枫没有回答,想到他日自己去找林致远报仇时,他又该作何表情,只道:“你是林家山庄的少庄主,怎能轻易落泪,不要坠了林家的威名。”
话落,便缓缓掰开林安晨抱着他的胳膊,不去看少年的表情,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树林。
随后跟上来的几人看到林安晨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纷纷担忧的问道:“安晨,你追到林大哥了吗,他愿意回到林家了吗?”
林安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咬着唇勉强地笑了笑。
……
林远枫自那日与林安晨一别后,仿佛也将自己心中最后的温情丢弃在了那个夜晚,那片树林,变成了一个好似没有感情的傀儡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用了整整四年时间,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费尽心机的坐上了教主之位,期间经历数次暗杀,险死还生。又用了一年时间,统一了魔教内部。最后,他又用了半年时间,步步为营,算计了整个江湖,将林家山庄卷入这风云中,让其万劫不复。
昔年热闹的林家山庄,此时只余一片死寂。林家大院中,里里外外都被身穿黑色长袍,统一服饰的魔教教众给团团围住,走廊边,屋檐下,都是失去了生息的尸体,与四溅的血迹。被围在院内的武林名门们,此刻都身受重伤,神情凝重地与站在外面的魔头们对视着。
夜月被乌云笼罩,阴沉沉的悬挂在天际之上,整座山庄内充斥着肃杀之气,颇有风雨欲来之色。
一身穿紫色长袍,神情阴鸷的男子耀武扬威站在中央,咯咯大笑,喊道:“谁是林致远?我们教主有令,只要交出林致远,便可饶你们一命!”
听到男子的话,一群人中有宁死不屈者,怒气冲冲地骂着魔教走狗,喊着绝不愿意牺牲他人性命苟活于世,但也有贪生怕死者,纷纷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家人,恳求他们救命。
林安晨眼眶通红,狠狠地瞪着那群蠢蠢欲动,想要将他爹交出去换取活命机会的那群人。而林致远却是轻叹一口气,安抚完林安晨后,站了出来:“我便是你们要找的林致远,只愿你们能够信守诺言,放过他们。”
也就是这时,伴随着魔教教徒们整齐的“恭迎教主!”,一位黑衣男子,踏月而来,足尖轻点,飘然降落在庭院正中央。
林安晨看到他们口中的教主之时,却是不可置信的喊道:“哥?!”
而林致远却是在一瞬的震惊过后,释然道:“我早该猜到……是你的。”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十六年前,你为了所谓的正道而杀了我的父母。可现在!十六年后,这群所谓的正道为了活命,又将你推了出来。”林远枫嗤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那群敢怒不敢言的武林名门们,“真是可笑之极!”
“那只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你既然要报仇,也应该找我才是,何必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无辜?他们无辜?!”林远枫心中恨极,“倘若不是他们在背后做推手,我的父母又怎会死?!我方家数百口人,又怎会除我之外一个不留?!”
林致远沉默片刻,才无比疲倦地说道:“归根究底,你变成如今这样,是我的过错,事到如今,我早已不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够放过晨儿,毕竟他跟那件事情毫无关系……”
“爹!”一旁的林安晨早已泪流满面,他想不通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传闻中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魔道教主,竟然就是他的大哥!而他的父亲却是他大哥的啥父仇人,此刻,他最爱的两个人就要反目成仇!
这一切对他而言实在太过突然,太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