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观热闹依旧。
鱼激流看着党岳秀几人屁滚尿流的下山,悠然笑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个当大将军的爹真是好啊。”
杨临安嬉笑道:“这事好办,我们家老杨虽有三个儿子,还是不觉得多,四师兄要是有这想法,认他做爹就是,我替你牵线。”
鱼激流失笑道:“我可没好为人子的习惯。刚才你咋就断定钱袋被做了手脚?”
杨临安不屑道:“雕虫伎俩,见多自然识广了。”
“不是熟能生巧?”
杨临安没好气道:“将军侯府的公子哥稀罕那种不入流的勾当?你以为似你呢,每天睹着师姐惊天动地的俊俏模样,屁都不敢想一个?”
鱼激流哈哈一笑,“师兄我自然是比不过小师弟的好胆色。”说完往青石广场边缘走去。
杨临安跟上,问道:“四师兄刚才说话,为啥那大声,别人却听不到?”
“因为我只和你说,别人自然听不到。”
杨临安奇道:“别卖关子了,这有什么窍门?伏牛山数百年屹立不倒,果然有些门道啊。难怪不虞被香客们听了去。”
鱼激流哂笑道:“有些即便是大实话也得藏着掖着,否则岂不是自断财路?山上开销虽说不大,花钱的地方终归还是不少。窍门嘛?立身之本雕虫小技尔,哪里入得了小师弟的法眼?”
真他娘的能装欠揍,打得过你一定爆锤你一顿。杨临安心里腹谤,脸上却毫不掩饰的谄媚道:“四师兄不厚道,雕虫小技可有什么讲究?大庭广众之下还能窃窃私聊,要不四师兄你教教我?”
鱼激流回转头斜睨他一眼道:“你想学?”
“想!太想了。如果学晓四师兄当面私聊的本领,再豁出师父那张老脸去求求红叶师叔,顺带把‘照妖眼’捎上,这一趟伏牛山真他姥姥的赚到家了。其他御剑飞行、一剑搬山啥的,我资质虽然嘿嘿…不错,可有自知之明,绝不是一个月半个月能学会的。”
鱼激流哑然失笑道:“一个月?”
“是啊,师父带我上山时说好的,在伏牛山呆满一个月就去盛阳。”
青石广场边缘有一条石阶小路,蜿蜒向下,鱼激流走在前面。“知道你一个月后要去盛阳当质子,不过你资质虽好,依师兄看还不是你最大的特长……”
不是吧?特长你也知道?杨临安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石阶少说也有几百级,不知通向哪里。“低调,低调些好,有些东西别人也羡慕不来,是吧?”
鱼激流头也不回,“是的,也没什么好羡慕,毕竟脸皮像你这么厚,在伏牛山找不出第二个来,难怪红叶师叔要拿剑砍你。”
杨临安一个踉跄,差点滚下石阶去,好在鱼激流背后长眼睛似的,大袖一挥堪堪扶住他。
“四师兄,我们不是去栖霞观吧?”
“我们去莲花峰。”
杨临安放下心,“莲花峰?师父天没亮就去了,说是去那里看莲花,不想一把年纪还是个爱花之人。”
“咱们也瞅瞅去。”
知道就算自己摔倒,前面也有人扶着。杨临安胆子大了许多,他本就是不入品的武夫,手脚胆色较平常人要出众。“师兄刚才和我说话的功法叫什么来着?”
“稀松平常得很,传音。”
传音?以前还以为是江湖骗子唬人的玩意儿,竟然有这种功法。
“难学吗?”
鱼激流若无其事道:“不难,懂得了窍门三品武夫轻松就能办到。听说小师弟走的武夫路子,几品了?想必以你的过人天资,早就迈过三品的门槛了吧?”
杨临安脸皮不薄,唯独在习武一事上敏而好学,谦虚得很。“四师兄别笑话我了,我还没入品呢。”
越往下走,石阶越窄,脚下也渐渐有了云雾,杨临安亦步亦趋,生怕一个不小心失足滚了下去,丢脸事小,万一鱼激流开了小差,丢了小命那才不值。
“不应该啊?杨师弟天赋异禀世所罕见,怎会还没入品?你不会诓我吧?方才你打党岳秀那一巴掌,动作娴熟潇洒飘逸。想想师兄这般愚钝,在二十岁时已经连爬带滚的迈过三品的门槛了。可惜了!”
杨临安摇头苦笑,你大爷的!果然师徒一脉相承,装傻充愣明讥暗讽玩得一样溜。“什么可惜了?”
“没有三品武夫的气机作为基础,是没法操控传音之术的。”
杨临安顿时泄气道:“那我岂不是没指望了?”
鱼激流脚下不停,嘴上说道:“也不尽然,以你的资质,若是心无旁骛一心勤修苦练,师兄估计啊差不多有个五六七八年当有所成。”
杨临安拿不准他是在唬自己还是法眼无差,不死心道:“以师兄的资质二十岁能入三品,为何我要到三十岁以后?”
鱼激流淡然道:“因为你天资太过聪颖,以致无法心无旁骛。师兄当年上山时,红叶师叔比现在更加明**人,也没见她要拿剑砍我。所以天分和成就不可混为一谈,慧极易早夭,切记!”
杨临安心里嘀咕,因为你不是男人吧?“师兄好定力。”
鱼激流笑道:“不是师兄定力好,是那会儿红叶师叔阴识术还未练成。”
杨临安再次问候鱼激流大爷,伏牛山上的师叔师姐都是雌老虎,还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倒是这群不算爷们的老爷们,一个个性子温顺得像绵羊,就是嘴里没一句实话。孙重癸这样,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也差不多的德行。他娘的玄门正宗!山上日子太寡淡,憋出毛病来了,只会嘴上抹油?
百多级后,石阶小径完全隐藏于云雾之中。鱼激流不看脚底下,似是第一次到伏牛山般张目四顾,双脚却一块石板都没踩错。
除了对这条路熟悉外,更多的是修为带来的超常灵觉和从容自信,让杨临安艳羡不已。
原本往下的石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转向,在浓密萦绕的云雾间逐渐往上。生怕一脚踏空的杨临安顾不得记住走了多远,紧跟在鱼激流身后,边走边说话借此分散克服心中惧意。
鱼激流走得不快,像是在自己房间里信步。
“从公主坟上看过来风景这边独好,可有些路只有走过了才知道其中况味。流云观有太清宫祖师殿,然弈天宗历代祖师灵位均供奉在莲花峰。”
上山第二天就到莲花峰是给弈天宗历代祖师爷请安问好,算是正式入门?“这是为什么?老祖们不喜热闹,不想受人祭拜?”
鱼激流淡淡道:“热闹分很多种,但不喜受人祭拜是肯定的。还有一点莲花峰可算得是我们弈天宗的洞天福地,除了历代祖师爷,位列莲花峰是每一个弈天宗门人在羽化飞升或身死道消后向往和追求的归宿所在。”
有啥好向往的?挂了后才能呆的地方。人死元知万事空,躺哪儿还不都一样?配享太庙也只是个无上哀荣。“四师兄呢?也有这般志向?”
“我?能在流云观终老已经很知足了。”
杨临安问道:“每一个入门弟子都要去莲花峰祭拜?”
鱼激流脚下微微一顿,“并不是所有同门都有这个福分。抓紧我的衣袖!”
一直不敢看脚下、只盯着前者背影的杨临安二话不说,一把抓住鱼激流宽大的衣袖。
两颊生风!
双脚仿佛脱离实地,偏偏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若隐若现的云雾和山间景象,耳中隐隐还能听到细微的潺潺流水声。
大约过了两口茶工夫,双脚恢复踏上实地的感觉,云雾渐渐稀薄收去,一座形如半开莲花般的山峰出现在眼前,一条尺余宽的陡峭石径蜿蜒向上。
莲花峰到了!清松侄徒孙说莲花峰距公主坟五六里,这么快吗?刚才算是御剑而行?没看到鱼激流或踩或背剑啊,哪怕是骑着。
到了莲花峰鱼激流不再说话。
杨临安识趣的闭上嘴巴,毕竟是弈天宗的“太庙”,自己也算半个弈天宗人了,老祖宗可不能得罪,将来遇到啥事说不定还指望他们在天之灵保佑。
不知不觉间杨临安已经师兄长、师父短的入乡随俗了,没觉得如何别扭。
莲花峰不高,也说不上多奇险。杨临安勉强算半个武夫,可经过刚才一顿云中惊魂,再爬几百级石阶,双腿已经哆嗦了。见识了鱼激流的闲庭信步,他大为感慨:四师兄下盘这么稳,还是处子好啊。等到了盛阳,床下要多用工夫了,床上工夫劳民伤财,且不利于修行。
鱼激流当先迈上峰顶。
杨临安紧随其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十孔云履鞋,玄色?接着是玄色下摆。继而听到鱼激流恭敬的声音道:“姚师叔!”
杨临安抬头,完美身材,壮阔胸怀……冷眼如电……
杨临安再一哆嗦,迅速移开目光,不让你看我的眼神,看不见看不见……
鱼激流微微侧首,“杨师弟快见过红叶师叔。”
姚红叶似是听不见鱼激流说话,不等杨临安开口,冷峻的目光直视过来,冷冷道:“你以为不看我,我就不知道你心中所想?放肆!”
杨临安的目光下垂,正好映在山峰之上。接着头皮发麻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声呼道:“小子见过红叶师叔!”即便对上杨逢春、孙重癸也没这么紧张,偏偏撞上姚红叶让他苦不堪言。
姚红叶“呵呵”两声,却听不出丝毫笑意。“好!我就替掌教师兄好好管教管教你!”
鱼激流疾呼道:“师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