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板订上杨士真那口棺材时,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眉目间含凌然之气的人走了进来。
老板若无其事的拿出一把锯子,开始锯木材。
“老师傅,你刚才可有看到两男一女从这里路过?”
老板看了二人一眼,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我这里是棺材铺,大多见了都绕道走。”
“你再想想……”其中一人尤不死心,开始描述三人的长相。
棺材内,孔行之一撮头发突然落下,扫到宓银枝脸上。
两人俱是一惊,孔行之及时伸手捂上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没了支撑,身子压在了宓银枝身上。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
孔行之自觉失态,想要起,却没想到棺材上宽下窄,这压了下去,便被夹在那,一时动弹不得。
动作间,他的头发再次扫过宓银枝的脸,一阵瘙痒感袭来,想要伸手去挠。
可手也被他压着,完全抬不起来。
宓银枝急的干瞪眼。
最后只得摇了摇头,想要躲开那一撮头发的瘙痒,磕到了棺材板,发出“嘭”的一声。
两人相视一眼,心跳漏了半拍。
“这个棺材可以打开看看吗?”
外面,男声响起。
棺材铺老板却是八风不动。
“实在对不住,这棺材已经被东城的官家预定了,马上就要送过去了,不能再开。我兰陵的习俗,棺材被选定盖上,需得到使用之时才能开启,否则……便是咒人早逝。”
青衣男子审视着老板,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又走到棺材边敲敲打打。
嘭嘭嘭的声音,敲的很有规律,宓银枝的心都揪到了一起,连瘙痒都顾不上了,大气都不敢喘。
孔行之嘴唇紧抿,一滴汗落下,刚好砸在宓银枝的鼻尖,溅出的水珠,漾开一朵娇花。
宓银枝心惊,好在孔行之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呼出声。
“老师傅,你这棺材都装了些什么,声音这么沉。”
老板好笑,“这你就外行了吧,这是上好的雪柏木制成的,雪柏制成的棺木,可保千年不腐,价值千金。”
老板走上前,在侧面敲了两下,发出嘭嘭的声音。
“这是雪柏木特有的声响,我们做棺材的,可根据这声响辨别木材的真假。”
说起这个,老板的语气里还有些得意。
青衫男子审视了他一会儿,将信将疑,最后只得抱拳一礼,“叨扰了。”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宓银枝松了口气,伸手想要推开孔行之,孔行之面色突变,手落下抓住宓银枝不安分的小手。
脑袋不经意的磕下,划过宓银枝的唇角。
两人俱是一愣,连呼吸都凝结了。
宓银枝只感觉到先是一个软软的东西从她嘴角划过,然后是湿润的脸颊。
她宓银枝,身为外科大夫,对人体器官组织是何等了解,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划过她嘴角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都困在棺材里,空气不通,脸上萦绕的全是孔行之的气息。
额上都浸出了汗珠,孔行之脸上的汗也一颗颗的滴落在宓银枝发间。
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几乎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直到外面撬钉子的声音传来,两人才猛然惊醒。
明明漆黑一片,明明他看不见,可宓银枝总觉得,他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宓银枝挣开孔行之的桎梏,抬手抚上他的脸,中指正好落在他微眯的右眼。
“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在装瞎。”
孔行之呼吸一滞,忽而轻笑出声,胸膛跟着起伏,身下的宓银枝能明显的感觉到。
“在下倒是希望没瞎,如此……便可以看清你的模样。”
宓银枝恍惚觉得,这话透着暧昧。
可她真无法想象,孔行之会有其他心思。
孔行之话落,头顶的棺材板儿突然被掀开,瞬间的光让宓银枝不适的眯起了眼。
可她却没忘记观察这一瞬的孔行之。
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波动。
宓银枝自嘲一笑,她居然会怀疑他没瞎,当真是热糊涂了。
待棺材被彻底掀开,宓银枝一把推开孔行之,坐了起来,拿袖子擦着脸上的汗珠。
孔行之恍惚坐在棺材末尾,手扣在木板沿,指尖泛白。
老板伸手去扶孔行之出来,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就被避开。
老板愣了一瞬,“先生,我扶你出来。”
“不必。”
孔行之抿唇,从袖中掏出一块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宓银枝擦汗的动作猛的顿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孔行之。
看着他细致的擦干了脸上的汗,又将手帕叠好,放入袖中,动作一丝不苟。
直到孔行之起身,跨出了棺材,宓银枝还愣愣的盯着那个方向出神。
“姑娘?”
老板看着那姑娘坐棺材里发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该出来了。”
宓银枝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出了棺材铺。
转角处,一人吩咐道:“你先去禀告十三爷,我跟上去瞧瞧。”
此人说完,不见有人回应,转头欲探究竟,一个手刀落下,便失去了知觉。
宓银枝恍恍惚惚被孔行之带回了家,杨士真给她倒了杯茶,宓银枝看着那茶,也出神良久。
“银姑娘,可醒醒吧你!”杨士真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士真,不得无礼。”孔行之斥了杨士真一句,又问宓银枝,“姑娘在想什么?”
宓银枝眼神怪异的瞟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没啥,突然想起一个人。”
“心上人?”
猝不及防的一问,宓银枝呼吸一滞,脸色煞白。
“不是。”
孔行之听出她口气的不善,沉默了良久又问:“仇人?”
宓银枝哼了一声,呐呐道:“也不算。”
目光突然落在孔行之桌前,看着他面前的茶杯,里面装的清水,“你怎么不喝茶?”
“在下不喜饮茶。”
“煮茶喝茶不都是文人雅客的日常活动吗?”宓银枝撇撇嘴。
孔行之愣了愣,突然笑出了声,嘴角浅浅的梨涡,映着清淡的笑颜,别有一番滋味。
“在下连吃穿都成问题,何来这些风雅闲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