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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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过,天气便格外闷热起来,还未至春日,已经有了些许初夏的热意。

这股热浪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是几个时辰,高悬的烈日霎时间没了光彩,裹上重重暗云。

伴着铁甲摩擦的咔咔声,这个原本一如往常的午后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今儿是怎么回事?街上的巡逻队多了不少人啊。”

接二连三的铁甲禁卫军从主街上列队而过后,引来了商贩们的窃窃私语。

往日市集上的巡卫军不过五六人一队,每两个时辰巡视一次,而今日,不仅巡卫军加到了十人,短短一个时辰便路过了他们两次,仍谁都觉得奇怪。

“不止,瞧着还都是些生面孔了。”风筝铺子老板低声说道。

一两个脸生还可能是循例调动,但今日几乎一张日日见过的面庞都不曾出现。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迎面又来了一队禁卫军,这一队的装备甚至比之前巡过这条街的队伍更要齐全,全都去往同一个地方,这条街的尽头,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的大门可紧闭好多日了。”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一旁的菜贩子收回瞄向宁国公府的眼神,手底下收拾着背篓低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啊,他家女儿死了。”

他是给宁国公府每日送新鲜蔬菜的小贩,接连几日这府里都怪得很,今日送菜时才叫他堪堪听了几句。

风筝铺子老板叹息道:“真可怜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鲜花铺的老板也不知是有什么渠道,知道的详细情况比菜贩子要多,一脸鄙夷地同其他人你说道:“有什么可怜的,他家那个女儿,从前在夫家的时候便不贤不肖,都成了弃妇还不知检点鬼混到军营里去了,据说还是犯了欺君之罪关在天牢里被圣上下旨赐死的,不让任何人发丧。”

“怪不得不见宁国公府中挂白。”

就在这时,天色更加阴沉了,烦闷的燥热散去,狂风突如其来,夹杂着沙尘,将市集吹得乱糟糟一片。

暗云逼近,天边闪过几道白光,哽着轰隆隆的闷响。

菜贩子急急忙忙收了自己险些被吹得遍地的青菜叶,又狼狈地将散落一地的篓子拾掇好,“行了行了,别说些有的没的了,起风了,快要变天了,赶快收拾收拾回家了。”

闲谈就这样戛然而止,摊贩们全都忙活起来。

“驾,驾。”

道路尽头拐出一辆简朴的马车,疾驰而来闯过熙熙攘攘的主街。

“再快些,城门快要关了。”被风吹起的车帘里露出半张不染脂粉的脸,对着马夫沉声道。

车内坐着两个布衣妇人,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童。

婴儿放声大哭着,稚嫩的小脸都因哭泣太久而失了血色。方婉晴不停摇晃着臂弯,却也不见他的哭声有半分停歇。

沈金鸣自打娘胎里出来便是个成日乐呵呵的福娃,可从几日前沈家少了人起他便没了笑容,日日啼哭,最近更是哭得凶猛,兴许也是在为家中的变故担忧吧。

方婉晴满脸憔悴,车马颠簸之间散下几缕发丝遮挡着她通红的眼眶和满是血丝的双眼。

“母亲,我们是要丢下他们不管了吗?”她时不时回望着宁国公府的方向,心中难以安定。

裴淑的状况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鬓角添了几分白,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她抬手一下下轻抚着哭泣的孙儿的额头,无奈地摇摇头叹气,“如今而言,我们才是拖累。”

与此同时,宁国公府中,空荡又寂静,偌大的一座大宅子,几乎空无一人。

正厅里外挂着白练和灯笼,堂中燃着香火,搁置着一口空棺,以及沈家父子三人,皆披麻于堂前。

天际一道白光晃过,宁国公府的大门被人撞开,乌泱泱闯进了一群身穿铁甲的禁卫军围在院中。

紧接着,从中开道,缓步走出一个身穿紫袍须发花白之人,揣着手,悠哉游哉上前。

“宁国公,你女儿可是圣上下旨赐死的,不允许办丧事,私设灵堂是大忌。”

这么大的阵仗,沈自炡愣是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一张张烧着纸钱,双眼被烟火熏得通红。

“自己的女儿死了,都不能让我哭一哭吗,曾太师,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曾仕南端着自己浑圆壮硕的身躯上前,他这一身富态本该是菩萨相,却被那鼠相的眉眼全都盖上了奸邪。

他扯了扯嘴角,幸灾乐祸道:“国公也不必这般悲伤,兴许很快,你就能去陪你女儿了呢。”

说着他抬起手抱拳斜向上揖了揖,“我等奉圣旨协查沈家军叛敌之事,经查证,宁国公勾结寒部率军叛变证据确凿,本官携命前来抓捕沈家叛贼。”

钱币一张张沾上火星,打着旋地在火中起舞,映红了火盆前三人的面颊。

沈自炡冷笑,“哼,我沈家世代忠君护国,岂是你随意便可拿什么莫须有的证据诬陷的?”

“诬陷?不敢不敢,知道国公您向来是刚正不阿的,所以本官特地准备好了证据叫您心服口服的。”曾仕南有备而来,从袖中掏出些东西,一一细数。

“沈将军与寒部的书信往来,以及国公府中寒部的私印。”

看见这些东西,沈家父子三人皆是眉心一凝。

沈东绛与寒部的书信往来不用说都能才得到定是李副官所为,而那枚所谓的寒部私印,他们更是见都未曾见过。

“就凭这些?”沈自炡蹙着眉心咬了咬牙。

他将手中的一把钱币统统丢了进去,坐直了有些僵硬的身体,沈东绛和沈西炀立于他两侧,像三座镇山的大佛,将沈南迦的棺材牢牢守在身后。

曾仕南冷哼,“这些还不够吗?或者您老也可以去圣上面前言明。不过如今,国公您怕是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吧。”

沈自炡闭上双眼,一副不愿再听他多说的神情。他常年征战沙场,浑身的威压都是浴着血的,那一瞬间周身弥漫着的沉重气压足以让一些士兵两股战战。

良久,他几乎从喉间挤出一句,“我若是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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