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砖别看
和他想的一样，缝隙之后果然豁然开朗，沈平难掩心中的喜色。
哗啦一声，拨开碎石，风清扬跟了上来，他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穿了件脏兮兮的皮背心，里面也是件肮脏的白上衣，靴子沾满污泥。“果然没看错你。”他低声道。
波涛汹涌的黑潮在缝隙这边失去了应有的威势，地上长着苔藓，前方的路崎岖陡峭，但比刚才水漫金山的态势要好多了，借助穹顶暗淡的天光，沈平勉强可以分得出来路。
风清扬笑嘻嘻的走上来，只见他双手一掐，指尖变得红热，与指身的白嫩泾渭分明，火光绽放，照亮前路。
“有这个就好走的多了，”风清扬耸耸肩，“你救了我的命，而且看上去是一个好的指路人，能够带我走出这里。”
“那我恐怕你做了一个糟糕的决定。”沈平对于自己能否走出这里的信心并不太足，听得刚才银色人头的信誓旦旦，他一定设下重重陷阱，就等着沈平和风清扬这两只小白鼠钻进套呢。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跟定你了。”风清扬说，“你能赢他一次，就能赢第二次，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一死嘛，这个我有经验，别人肯定都以为我死了，哦…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外面那个假的我。”
这话给沈平注入了信心。既然结果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勇于反抗，说不定还可以博得一线生机。
“走这边，”沈平探头观察，“另一边的隧道里，我没有听到水声，说明不是通的，是一条死路。”
这个地下洞穴似乎有种阵法，可以屏蔽人的神识，在外界，沈平的神识可以外放十丈，但此刻他只能够看清三尺以内的距离，甚至都不如目视看得简便。
沿着这条路向外走，碎裂的石块逐渐变为柔软的沙砾，漫灌的潮水也在这里变成了小浅滩，闪屏的靴子已经破了个洞，潮湿的泥土塞满了他的脚趾间，让他很不舒服。
更让他难受的是，几个虫子，顺着他的裤缝，朝着他的大腿爬去。
本来是用来杀敌的宝剑，此刻成了拄杖的拐棍，一浅一深的探着前方的路。
他们的法力在这里全都失了效，像个凡人一样摸索前进。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风清扬低吼，他红着眼，一声声破锣似的声音嘶吼着逼近。
沈平悄无声息地瞄了他一眼，他能觉察出来，这位在四齐国赫赫有名的大炼器师，经过漫长的监禁已经丧失了理智，支撑他走到今天的只有绵绵不绝的恨意。
这颗仇恨的种子在百年前背刺的时候已经种下，在岁月的流逝中蓬勃生长，酝酿发酵，或许他已经疯了，但是自己尚未知晓。
沈平怀疑自己带他出去是否是一个错误？他会不会带来比拜火教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从前方照了出来，沈平抬头，只见期盼已久的瓦蓝色的天空正在上方。
“出口竟然就在前方！”沈平呼觉。一种狂喜从他的心灵深处涌将上来，这个滋味儿这般甜蜜。
苦苦追寻的出口，竟然就在前方，柳暗花明又一村，当这个蓝色的天空出现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救了。
随着沈平的踟蹰不前，风清扬也停了下来，同样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他睁大眼睛，感慨道：“真美呀。”
“什么？”
“我说这阳光和天空真美呀。”风清扬的声音中夹着无限的眷恋，他的眼中倒映着天空的澄澈。
这一幕早就在他的记忆中上演过千遍万遍，在那些难以成眠的黑夜中，天空也是他足以支撑下去的动力。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后方传来洪水的咆哮，脚下的水潭上涌，没过靴底。
沈平眉头皱起，“看来给我们的时间不算多，等出去了再感慨吧。”
他迈开脚步，把腿从泥潭中抽了出来，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前方走去。
他前进的时候，抵住缝隙的那一块顽石终于破碎，黑色的潮水直贯而入，犹如一只永远不会满足的怪物，吞咽着一切。
沈平当然听到了背后怪物的脚步声，洪水一旦漫灌而入，很有可能就会把他们两个再次卷回从前，没入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处。
他们的法力在地下洞穴的阵法中完全失效，就如同两个凡人一般，再回到那处祭坛，有死无生。
但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随着沈平渐渐靠近，他发现原本触手可及的天空竟然也随之变得更远，就好像是愚弄他一样。
“可恶，怎么回事！”沈平变脸，他回过头看去，就在他一百米以外的地方，黑色的潮水像龙头般吞噬而来。
这一刻他的脑筋急转，忽然才察觉到面前的天空不过是个假象，是个错觉，是一个甜蜜的陷阱，让他最终上了当，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还能怎么办？”每一秒钟都是在阎王爷的生死不前徘徊，如果他不能在十秒内找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洪水的裹挟，把他倒卷回最初的原点。
沈平把目光投向四周，可是周围全都是密封的大块岩石，没有供他可以藏身的地方，而前方，那个天空，依然矗立在那里，美妙而多姿，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自己的一处传来一股拽力，他回过头来看，只见风清扬攥住他的衣袖，双目通红如血。
“你也看到了，前面的就是幻象但我们总要出去的，你没有办法了，我还有一个办法。”
风清扬的语速出奇的快，争分夺秒，滔天洪水已经到了五十米的地方。
“我知道其实你对我一直是有看法的，你觉得我疯了，对不对？”
沈平想否认，但风清扬制止了他，他挥舞着手臂，指向不远处的黑色潮水。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不用否认，可能我早已经死了，而现在活着的只是躯壳而已。”
说完这句话，风清扬从怀中抽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平，然后向回走了回去，独身一人对抗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