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少女心潺潺春江水

春寒料峭,年关正当,万象更新,普天同庆,师徒六人一路游山玩水,徐徐回到了风华城中,此间虽是蜀山的属城,城中的居民也都可以说是修真界的人物,不论境界的高低,都或多或少地懂得些许练气、修行的道理,但他们在此经商、生活,凡尘俗世中的习性却一点没有褪去,所以,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大街小巷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和普通人们也没什么不同。

陈欢跟在师父身后,望着街头巷尾间,一户户阖家团圆的人家,心底便莫名哀伤,眼前更是时时浮起那个遥远的小村庄,那个破旧的老房子,还有那个瘸腿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谎言,然而,他心里却依旧有一种割舍不下的念想。

回到了蜀山之时,只见不少弟子也已经陆续回山,藏经院前又恢复了往日不再热闹,这时,朝良道人凝视着身边的弟子们,语重心长地说道:

“人生,是一个修炼的过程,勤学苦练必不可少,却也不可忘了总结和反省,总结成功的经验,继而昂扬奋进,反省失败的教训,便可不落窠臼,此次,我们远走老虎坳,也算是收获颇丰,借着还有几天闲暇时光,你们便静下心来,好好感悟,好好总结吧!为师也要闭关数日了!”说完,便踉踉跄跄地上了山。

众弟子一齐躬身行礼,恭送师父回山。

见师父的背影消失在山顶的石阶尽头,唐鑫突然“哟呵”一叫,只把身边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欧阳艳恨恨地踢了他一脚,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破口大骂道:“你个发疯的黑鹰,干嘛呢?这一惊一乍,是会吓死人的,知道不?”

听得这话,唐鑫连忙抱拳赔礼,说道:“抱歉,抱歉,我这一时情急,兴奋过头了!欧阳师妹多多包涵!”

说着,他嘿嘿一笑,嘴里大喊“红樱,我来了”,随后,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一溜烟狂奔下了山!

见状,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满脸疑窦,王子归搔了搔后脑勺,讶异地问道:“唐鑫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只有陈欢心知肚明,唐鑫这是一个月没有见到心上人的面,已然迫不及待了,不过,他却只能笑而不语。

这时,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明月,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回到了蜀山,于是,他就频频侧目,翘首观望着栖凤居前的院落。

这一个月的奔波,陈欢等人满身风尘,此刻再度回到蜀山,也该好好做一番调息、修整,正要离去,却见李乘云和陈欢都在目不转睛地观望着栖凤居,见状,天真质朴的王子归疑惑满满,开口提醒道:“两位师兄,你们如此望穿秋水,总盯着栖凤居干嘛?那是女弟子的居所,很不礼貌呀!”

说着,他还着重补充了一句,“咱们的潜龙居在那头,天色已晚,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听得这话,他们二人这才满脸尴尬地回过神来,对视一眼之后,李乘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沿着上山的石阶拂袖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陈欢冷笑一声,撇嘴说道:“装什么装?掌门公子就了不起么?哼,看着吧,迟早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说着,他一甩长袖,持剑疾走,径直走下了潜龙居。

看这二人争锋相对,王子归不禁一脸愕然,自言自语道:“这……这又是怎么了?”

欧阳艳嘴角一歪,冷笑着说道:“这还看不明白么?两个发情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在这儿争风吃醋呗!若不是师父刚走出不远,我估计这俩又得再干一架!”说着,她嘴里鄙夷地骂了一声“臭男人”,然后便昂扬走进了栖凤居。

听得这话,王子归浑身一颤,看了看欧阳艳,又看了看远去的李乘云和陈欢,不禁打了个寒战,喃喃自语道:“看来,这男女之事,真是匪夷所思,我看……我还是潜心修道,研究铸炼,以备他日复兴家族吧!”

第二天,山下驶来一辆又一辆马车,不少今年新晋的弟子,还有普门两年、三年的门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蜀山。

陈欢早早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清清秀秀地和王子归一齐来到了藏经院,不过,他虽是借着翻阅典籍、研习经文的名头,实则是居心叵测,想来查探明月的消息。这时候,他便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竹简,眼睛的余光却不时地透过窗台,窥视着远处的栖凤居。

正在这时,身边许多正在看书的师兄弟们一齐站了起来,纷纷躬身见礼,王子归更是恭敬作揖,说道:“见过乘云师兄!”

听得这个名字,陈欢心头一阵不自在,抬头一看,李乘云已经英姿飒爽地走了进来,只见他容光焕发,双目含光,身着一袭浅红色长裳,袖口、领子间好似都镶嵌着银丝,辉光闪动,腰间则别着一柄一尺来长的翡翠短剑,飘然走来,令人敬畏,不敢直视!

反观自己这一身普通甚至破旧的穿着,陈欢只觉得自惭形愧,忽然之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平平常常的呼吸和心跳都开始变得犹豫,退缩了。

李乘云和诸位同门一一见礼后,径自来到了陈欢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大度地笑着说:“师弟,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不错!师父常常教导我们,天道酬勤,师弟你好好读书,好好练剑,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说着,他拍了拍陈欢的肩头,便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这一刻,陈欢呆若木鸡,浑身僵直,李乘云所说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落在他的心里,仿佛都成了深深的嘲笑、挑衅,正当室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埋头读书的时候,他突然一脚踢开了桌子,愤而大骂道:“李乘云,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将你踩在脚下!”说完,他狠狠丢下了竹简,径直离开了藏经院。

见得此,所有人都惊呆了,好似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渐渐远去。

此刻,陈欢心头又是自卑,又是愤怒,心头更有一种强烈的不甘。

来到山头,见漫山风卷,四下无人,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他铿然抽出手中的镇妖剑来,纵身一跃,飘然腾空,太离剑法迅猛出击,只见剑芒闪烁,气劲纵横……刹那之间,身边划过的寒风,天边漂浮的流云,还有路边树上摇曳的叶子,好似通统都成了他的仇敌,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这时,他体内的剑气飞速流转,前八式《太离剑法》的九种变化,一共七十二路剑招,也在这份完全失去理智的情绪中,反复施展,不断循环……

当身上的气力使尽,体内的剑气耗尽,一切的消极情绪也渐渐褪去了,这时,他开始责问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这样拼命糟蹋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回想刚才在藏经院里的失态,他越发看到自身修养的不足,同时,他也深刻认识到,若想超越见识和出身都高人一等的李乘云,他只有勤学苦练,同时,在《太离剑法》上狠下功夫,这是他唯一的可取之处!

心中有了清楚的计划,那份黑夜寻路的茫然便没有了,陈欢握紧手中的镇妖剑,欣然走下了风华城,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城外,循着清澈的梦圆河,徐徐走来。

这时节,春寒依旧,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股刺骨的寒气,一阵阵冷风从河面上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故地重游,他和明月在这里一齐对付回春真人,一齐经历同生共死的情景,就又历历在目,而明月的一颦一笑就又涌上心头了……

望着河中粼粼波光,陈欢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落花有意随流水,只是不知道,流水是否有心恋落花?”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女子低沉的歌声,那声音若有若无,陈欢一愣,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河边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身穿着一袭粉红衣裳,身姿曼妙,面若桃花,正是明月,只见她手握树枝,一边轻轻拍打着河面,一边低声唱着歌!

见状,他顿时喜出望外,忍不住就要飞奔上去,哪知刚刚抬脚,他却不由得心生疑惑,只怕这又是一个梦,于是,他先狠狠甩了自己一嘴巴,“啪”的一声,只疼得龇牙咧嘴,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并不是梦境!

心念及此,他不禁惊喜欲狂,欢欣鼓舞地飞奔了上去。

明月显然也察觉了他的到来,顿时收声不再唱了。

陈欢扭扭捏捏,一步步走了近去,咽了口唾沫,欣然说道:“你回蜀山了?什么……什么时候到的呀?”

“昨天夜里!”明月说道,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从里头听不出半点情绪,说着,就扭脸看向了一旁,背对着他。

此刻,望着她齐整的秀发,白皙的脖颈,粉红的衣裳,还有鼻间袭来的阵阵女儿幽香,陈欢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别样的思绪,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看了看远方的群山以后,关切地问候道:“赶夜路挺累的吧,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反而到了这里?天气这么冷,千万不要冻坏了!”

他顿了顿,兴致勃勃地说道,“听了你的建议,我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师父!对了,还有欧阳艳、唐鑫、王子归,我们一齐跟着师父下山,你都不知道,我们这次都遇见了什么……”

借着讲故事的契机,陈欢隔着一尺,坐在了明月的身旁,一边讲说这次下山的所见所闻,一边偷偷去看她的脸面。

这时,他忽然发现,明月双眼通红,眼睛湿润,眼角竟然还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的样子!

见状,他痛心之余,却也大感惊奇,就试着问道:“你……怎么哭了?”

听得这话,明月一阵慌张,显然不愿与他提及心事,当即愤然起身,转身就要离去。

见状,陈欢更是心乱如麻,立刻就地追了上来,问道:“明月,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到你的忙!”

她埋头不语,脚步匆匆,神色凄然,只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哪知,她走向哪里,陈欢便寸步不离,只跟到哪里,见状,她厉声呵斥道:“快走开!别跟着我!你让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望着她那凄苦的模样,陈欢却又无能为力,不禁心头刺痛,手足无措,甚至急得双目赤红,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就只好陪伴在她的身边,隔在三尺之外,双目炯炯,定定地望着她。

一阵冷风吹来,明月更是瑟瑟发抖,面色越发苍白,只见她双眼通红,眼中噙满了泪水,她凄然惨笑,声音哽咽,喃喃自语道:“自作自受,这是自作自受……”说着,就步履蹒跚,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

看她胡言乱语,神情黯然,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她又不允许谁人接近,无奈之下,陈欢只得远远地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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