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过年时候一起去黄茸和孟希新家乡泡温泉,但不是这个要提早回家,就是那个要错峰回来,根本就凑不齐。
“别烦了,本周日,就本周日,一共七个病人,留一个值班的可以了!”楼白雅拍板道。
正拿着笔把头都挠秃了的黄茸惊呆了:“那……那留谁啊?”
医院的法人代表兼行政一把手袁睿仪袁院长,周日的时候,独自坐在狭小的值班医生办公室里,面对着一线临床内网系统,面如死灰地读着马敬之、楼青锦等病区主任留给他的温馨tip小纸条,笨拙地学习如何登录、如何开医嘱、如何收费。
楼白雅前两天在电话里说,医院里最近出了那么多事,都不见他作为院长出面处理,不见他上门对下属表示关怀,大家因此十分心寒,觉得医院的发展、员工的安危,都比不上他个人的享乐重要,所以要求他本周日必须下基层体验一把一线员工的辛苦,将他的值班记录发送给全体员工,让大家感受到他心系工作、心系一线,是个有担当的好院长。
否则,就举报他渎职。
袁睿仪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放弃了他的“外出交流计划”,买了机票赶回来。结果坐在值班室他才发现,整个医院,就他一个工作人员。就连看活动室的老余、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盛喻都不见了!
“人都去哪儿了?”白发苍苍的可怜的袁院长第三次去药房取药后,对着始终跟拍他的球形摄像机控诉道,“你们坑我是不是?为什么都不接电话?!”
电话,当然是接不了的,因为都泡在长白山的温泉里。
“可真舒服啊……”马敬之马主任趴在池边上吁了一口气。
周围是白雪皑皑,远望,是云雾缭绕的连绵的山峰。
“都不知道你老家就长白山,也没听说长白山有猴子啊?”
“都说了是家乡嘛!我们祖宗早年都住在这儿,那时候是为了修行,现在谁还过这苦日子?”马敬之身后正给他搓背的黄茸笑道,“能化人形的,都去城里了。还有些老一辈,去别的深山里住着了,也就逢年过节的回来祭祖。”
“哦……”马主任不免有些可惜,但具体可惜什么,也说不上来。
说到底,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从前那是没办法。
“诶,其他人呢?”
“各自找温泉去啦!这里不只有温泉,还有高温泉和冷泉,盛博士给每人做了防水电子表,投影地图里都有,这样可以分散些,各取所需,反正楼主任把这一片都罩上了,没外人。”
楼青锦一来就做了个结界,把这一片大大小小十几个泉都罩在里面,外人看着就是片平平无奇的雪景。
“你才刚好没多久,干嘛随意消耗妖力?”欧月对此十分不满。
在他看来,设结界实在没什么必要。这里好几个2等级的妖,等级低的妖感应到了根本不会过来。而一起来的人类也个个都不简单,不想让外人靠近有的是办法。
“不,我是有些私心。”
大蛇慵懒地靠在池边,不知何时,下半身已经幻化成了蛇尾,轻轻一拍水面,溅起一大朵水花。
欧月下意识地拿手臂一挡,再睁眼时,腰就被缠住了。
他“啊”了声,已经被大蛇勾到怀里。大蛇从背后搂着他,往他耳后根吐气:“会不会太热?”
他们挑的是个小型的高温泉,最高温度四十六度左右。这样的温度对身为冷血动物的蛇族来说正好,但对仓鼠来说,就有点受不住了。
可欧月泡了十来分钟,都没敢起来,因为大蛇从头到尾都用一种看美食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也怪他自己不好,那天为了逃避,答应大蛇来这温泉里……拖到现在,也算是“厚积薄发”了。
此刻,大蛇贴着他的背,那略低的体温,反而让欧月被烤得像只熟透的地瓜。
而大蛇环着他的那双手也不规矩。欧月阻止不了,只好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然而大蛇又怎么会允许他太有“主见”?
大蛇慢条斯理地欺负他,一会儿让他忘乎所以,一会儿又在要紧时候,变出信子来舔他脖颈,吓得他如坠冰窖。
这般三番五次后,欧月终于爆发了。
“你!你故意的!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双眼湿润,嘴唇颤抖的模样,是蛋糕的胚,上头装点着奶油色的肌肤和被雾打湿的柔软的发,香甜可口。
大蛇微微笑了笑,像是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他变回人身,靠坐在池壁上,将气得推他的欧月抱起来,让他背对着自己坐在腿上。
“那你自己来?”说着松开了那双罪恶之手,“看不见,会不会好些?”无广告网am~w~w.
并不会。
欧月整个人都僵在了楼青锦身上。
他着实是花了点时间理解楼青锦的意思,也因而整个人都要被羞耻感融化了。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直到欧月的电子表里,忽然传来了盛喻冷淡的声音:“语音频道按钮在表盘侧面,麻烦关一下。”
欧月愣了几秒后,抬起手腕,才发现表盘侧面的按钮不知何时被按下去了。
盛喻给他们电子表时,确实说过开了个语音频道,按下按钮后就可以实现多人对话。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了……
欧月一想到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和楼青锦的对话,就羞愤欲绝,整个人颤抖起来。
“没事的。”楼青锦瞥了眼那电子表,抚摸着欧月的后劲道,“谁要听这个?都忙着呢……不然怎么会没人提醒?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当一回事的,实在忘不了的,我也可以帮帮他。”
最后这一句,带了些磨后槽牙的动静,令听壁脚的听众朋友们都虎躯一震,纷纷关了频道,生怕被楼青锦钻出来抓个现行。他们刚才默契地都不出声,并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因为太刺激!太香艳了!
一开始是反应不过来,后面是听得心急如焚。
到后来,都恨不得把“楼主任你行不行”“你倒是上啊”打在表盘上。
哪知道被发现了。
“爸爸,你刚为什么把声音关掉啦?”另一头,不明所以的小悬息窝在白则怀里点了点他的电子表疑惑道。
他胖嘟嘟的小脸上被泡出了两坨高原红,稀疏的红毛被白则轻轻抚摸着。
“额……因为那是很秘密的事。”白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这样听,不好。”
“哦——”小悬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咀嚼了一下又道,“‘秘密’是什么意思?”
小悬息这一个月的成长,可谓是突飞猛进,个子窜到了一百公分不说,还提前进入了人类两岁孩子才开始进入的“十万个为什么”阶段。
也亏得白则耐心,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
“‘秘密’就是,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
小悬息想了想,抬头看向白则道:“那爸爸也有秘密吗?
“没有。”白则偷看了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虞渊。
此时的虞渊,幻化成了本来模样,一头长发丝绢一样披散在水中,长而密的睫毛被打湿了,一根根能数出来。眉也因着沾了水汽而仿佛被描摹过,比平时多了几份英气。他背后的银装素裹,衬着他这一副仙姿,当真是简练笔墨勾画出的写意之作,合该题一首诗来配这风雅。
或许也只有他这般的人物,才能有如此定力,听到“活春宫”,也泰然自若,不像自己,一下子就尴尬得不知所措。
“爸爸、爸爸!”小悬息又开始在他膝上扑腾。
“怎么了?”白则回过神来。
“你这里,怎么有两个字啊?”
白则一愣,低头看悬息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的他左胸口处。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了竖行的两个淡淡的字来,乍一看,像谁提了个落款。
白则赶紧将身子往下一沉,企图用温水遮掩住,瞒天过海。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敷衍,就被瞬移到跟前的虞渊一把拽了胳膊提起来。
这一提,是整个上本身都露在了外面。
只见他胸口两个指甲盖大的淡青色的篆书,分明是“紫霄”二字。
虞渊的视线在胸口的“印章”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移到白则脸上。
白则被虞渊的表情吓了一跳。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和虞渊相处这些时候,他深知,虞渊越是生气,表面看着就越是平静。
此时,他平静的脸上,一双星眸映着冰天雪地的景,似平地刮起一阵风,将雪卷得漫天飞舞,一股脑袭向白则。
“你和紫霄签了灵契。”
这不是问句,而是一句陈述。
白则知道瞒不过了,这才垂下眼,把被虞渊吓到了的小悬息拉到怀里摸摸脑袋安慰。
“前天,我是去了趟水晶宫。”
白则尽可能轻描淡写。
前天,恰逢初一,楚言拜托了他一件事,所以他趁着虞渊和小悬息都睡着后,偷偷地魂魄离体。
可以魂魄离体这件事,白则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任督二脉打通,也就忽然开了窍,能借着睡梦,短暂地脱离肉身。
只是他不能离肉身太远,也不能去得太久。
他被装在楚言的星魄里,静止了时间,带到了黑市的那面镜子前。
“判官是进不去的,接下来就仰仗你了。”易了容的楚言负手而立道,“其实上回让你变成河豚,也只是借用了你的一魂一魄,你的肉身和二魂六魄都由我们守着,有什么情况随时能召你回来。”
白则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那时候,虞渊和楚言放心让他一个人进到幻境里去寻胡伊伊的内丹。也难怪后来醒来感觉身子有千斤重,原来是因为魂魄离体。
“这次,你也要多加小心,我会看着你的二魂六魄。记得我说的,不成就回来。他知道你是谁,不会为难你。”
白则点了点头,把楚言先前嘱咐他的,又在心里过了遍。
“准备好了?”
白则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又变成了一只小河豚。
这里的水,如空气一般,无处不在,却又感觉不到存在。
他凭着记忆穿过了珊瑚迷宫,找到了水晶宫的所在,只是这一次,楚言的法术让他在水晶宫前变回了人形。
紧闭的宫门前,一溜悬浮着的八面宫灯,在他道来时,缓缓旋转着,忽明忽暗了一阵,书下了“鲛人”二字,片刻后,镶嵌着九横九纵门钉的朱门大开,两位人鱼侍者就提着宫灯迎在里头,恭恭敬敬地朝他一礼。
白则赶紧还礼,在她们的示意下,接过一个宫灯,被那宫灯带着在水晶宫里“飞”起来。
镶嵌着珍珠、堆砌着玛瑙、贝壳的水晶砖,以及流转着霞光与水色的琉璃瓦,令人目不暇接。
只是这一次不是去往庭院,而是笔直地到了珠宝嵌顶、珊瑚铺路的大殿。
宫灯消失,白则落在了大殿中央。那两位引路的侍者笑盈盈地离去。
白则抬头,就见着高高的玉阶上,悬浮着一个用王座,王座上的人鱼,戴着金镶宝莲花冠,穿着镶着宝石及猫眼石的鲛绡长袍,外罩坠着珍珠与白孔雀羽毛的大氅,鱼尾的鳞片,在周围悬浮的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霞明玉映的光。
分明隔得很远,但他额间鸦青色的宝石衬着的那双湛蓝的眼,却仿佛就在跟前微笑着。
“是你?又见面了。”
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着。语气里,透着股熟稔的意味。
白则想起上一次,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取走胡伊伊的内丹,应当也是这位鲛人君王有意放过他。
是早就知道,他是虞渊的朋友吧?
看来,这位名为紫霄的身份尊贵的君王,与虞渊还颇有些交情,只是不知为何,之前自己取了内丹回来,问起这位的身份,虞渊却含糊地一笔带过,似乎并不愿提起他。而紫霄这幻境,也不允许“判官”入内,是怕他们来查黑市的事,还是有些别的缘故?
当然,这些事也不是一时间能弄明白的。
白则想起楚言之前教他的,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我名为白则,之前多有冒犯,这次是想来借样东西。”
紫霄一双湛蓝的眼眸颇有兴味地在白则身上打量了一番:“哦?借什么?”
“逆时盘。”
楚言说,逆时盘能让任何物品倒退到某一特定时间的状态。
“有是有,但这用上一次,就要时隔百年才能用第二次,且总共也就只能用这么三次,我还不曾借给过旁人,也未舍得用过。”
白则琢磨了一番,这就是不肯借了。
他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就打算开口告辞,却又听紫霄道:“除非,你与我签订灵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