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慎这招“杀人诛心”把郑斌气得快要吐血,若不是他还年轻力壮,恐怕这一下就能背过气去。
鲍不同眼见郑斌这个猪队友靠不住,于是转换了策略,向张慎恭维道:“三郎如此鸿运,何不试试‘拖带’玩法。这‘拖带’最是能以小博大,三郎运气正旺,定要乘胜追击,若是一次性押中“天地人”三个格子,注金便能一下子翻百倍。”
鲍不同一副专门骗小孩子的怪蜀黍样子,故意把“拖带”说得好似捡钱般简单,让张慎一下子感觉自己就像“赌神在世”一般,全身都轻飘飘的。
“鲍掌柜说得有理,那下一轮我就押‘拖带’吧。”
鲍不同心中暗自偷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他故意不告诉张慎,这拖带玩法,只有三数全中才算赢,错一个数,赌金就全输完。这完全就是疯子玩法,只有赌棍偶尔才会玩,毕竟博中概率太小了。
庄家更加不会提醒张慎,该说的之前都说了,你不仔细听,输了到时候也怪不了别人。况且张慎用一两金子便从他那赢了一百两,他正心痛着呢,巴不得张慎一次性给他输完回来。
很快又到了下注的时候,张慎将所赢的一百两金子都换成了拖带玩法专用的“子母”签。
然而到了下注的时候,张慎又开始踌躇起来,等了半天不见下注。
庄家眉头一皱,说道:“三郎又怎么了?”
“东家莫怪,我只是在想若是我全押中了,这一百两翻一百倍,便是一万两,也就是一千金,不知贵府可有足够金子支付。”
侥幸赢了几把,看把你嘚瑟的!
庄家心里也是怒极反笑,说道:“咱这聚宝楼,日进斗金,别说一千金,即便是两千金,某家也拿得出手!”
“哦,这我就放心了,我就怕到时候你们钱不够,非要给本少爷打白条。”
当这是你家金库吗,想搬多少搬多少!
庄家心中怒极,却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的说道:“三郎请下注吧。”
这时张慎笑道:“不急,待本少爷卜上一卦。”
说完他拿出六枚铜板,摇了摇,口中喃喃着什么“太上老君、各路财神来显灵”之类的话。
古人尤为迷信,赌徒更甚,张慎的做法也不稀奇。
张慎六枚铜钱在地上,已经有懂《易经》的立马认出:
“上坎下艮,这是‘水山蹇(jian)’啊,颇为不妙啊,看来张三郎不会下注了。”
这“水山蹇”是六十四卦之一,属于下下卦,意为山高水深,困难重重,故卜到这卦都会劝人见险而止,明哲保身。
庄家也看见张慎的卦象,料想他不会下注,于是正准备开盖数枚,却被张慎拦住了。
“东家莫急,这‘蹇’卦虽然意为山高水深,道艰路阻,但今日随我而来的,还有我的风虎、云龙两位兄弟,可谓是‘水中有龙,山中有虎’,正好破这‘水山蹇’!”
张慎说完,朝着三人招了招手,风虎、云龙便走了过来,苏谨根本搞不懂张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不情愿过去,但他想到如果这一次张慎真的赢了,就能得到一千金,也就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三人过来后,张慎将手中的三根筹签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
“风虎你去下天字位。”
“啊?”风虎摸不着头脑,说道:“老大,我哪知道下哪啊?”
“按本心下就好。”张慎朝着风虎眨了个单眼。
风虎立即心领神会,他排行老三,老大说的“本心”,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我呢?”云龙呆呆的问道。
“你跟风虎,分头行动,你去下地字位。”张慎故意把“分头”两个字咬得很重,这些暗码平时张慎都有教他们,希望他们还记得吧。
果然云龙虽平日里沉默寡言,为人却十分机警,显然也是听明白了,“分头”就是“八”的意思。
最后,张慎将第三根筹签交到苏谨手上,说道:“苏世兄,你去下‘人字位’。”
“什么?”苏谨愣住了,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下?”
“运有尽时,适才连中三元,只怕已是运气用尽,又卜出了的‘蹇’字卦,这就是上天警示,我岂能逆天而为。”
对张慎的话,苏谨一个字都不信。
此时他再傻也能看出这是张慎所布的局,他忽然想起张慎刚进来时说的那句话“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只是苏谨不明白为什么张慎不自己下注?
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但问题是要怎样知道张慎需要自己下在哪呢?
苏谨犹豫了半天,将手中筹签还给张慎,说道:“我从不行无定之事,还请三郎自决!”
“古语有云,人定胜天,就如当日我在城门前袒腹晒书一般,亦无必胜把握。”
“可是——”苏谨还想拒绝,却被张慎拦住。
“命运始终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相信你。”张慎说完,便背着手,一副淡然的样子,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一副真男人从不回头的样子。
看着张慎的表情和步伐,苏谨顿时恍然大悟,他刚才提了“袒腹晒书”那天,又做了他七步成诗时的动作,他要暗示的数字自然不言而喻。
苏谨深吸一口气,将筹签重重拍在投注格子上——人七!
“东家请验枚吧!”
庄家等了半天,也是不耐烦了,不满的小声说了句:“哼,故弄玄虚!”
但随着铜豆子,一枚一枚的数着,庄家的脸色开始有了微微的变化。
三百整数罢,庄家凭着经验,判断出剩下的铜豆子,大概不到一百。估计是八九十枚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当数到三百八十枚时,庄家的脸上已经面无血色,因为剩下的铜豆子一目了然,就是七颗。
不可能!怎么有人下得这么准!
庄家已经崩溃了,难道张慎出千了?
庄家刚升起的怀疑就被自己否决了,且不说张慎从没靠近过自己,甚至最后一局都没自己下注,而是让别人代为下注。
这样还能出得了千,除非他是神仙不成?
庄家一脸纠结的表情被张慎看在眼里,他不慌不忙轻轻抿了抿酒,深藏功与名。
众人见庄家迟迟不肯继续数枚,全都闹哄哄的叫嚷起来。
“滕老倌你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数。”
“就是就是,莫非想出千不成!”
“快点,快点……”
庄家看到群情激奋,心中不禁暗自叫苦,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水。
他本名叫滕阳天,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账房,因为打算盘手速快,人称“金指算盘”,按理说老实本分的干下去也能糊口,甚至过得还会挺滋润,但后来财欲熏心,却是干起了这博戏的勾当。
庄家滕阳天现在如坐蜡一般,继续数下去,就输了一千金,聚宝楼幕后金主非活撕了他不可,可不继续数下去的话,底下这帮群情汹涌的赌徒恐怕现在就能冲上来把他踩死。
滕阳天心如死灰,不禁开始后悔:悔不该贪这造孽钱啊!
罢了罢了,若是主公责罚某尚有活路,但如果这局自己不数完的话,指不定就被他们乱拳打死,且没地儿说理去,毕竟当初规矩就是自己建立的。
权衡之下,滕阳天还是硬着头皮数完铜豆子,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总共三百又八十七枚,恭贺下注在‘天三’、‘地八’、‘人七’的诸位,另外……”
滕阳天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恭贺张三郎,‘三才’全中,赢得一千金,彩金稍后奉上,诸位今日博戏到此为止,某家失陪了。”
说完,滕阳天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一千金啊!
张慎用一两金子,就赢了一千金。
在场的众人,直到现在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苏谨更是愣在了当场,直到滕阳天命人抬出两箱金子,他的双眼被黄澄澄的金光一晃,才反应过来。
真的中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谨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管他怎么做到的,现在筹够了赎金,赶紧去把阿翁救回来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