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3 东丹人皇王,契丹大皇子

李嗣源统领后唐余部军旅遁入塞北,也仍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对契丹的恨意。然而后唐仍有辗转流离的军将,却主动赶往契丹人控制的州府,而期望转头外族,以盼着仍能谋得功名富贵......

亦属燕云十六州之一,地处后世北京延庆城区的儒州治所缙山县,城内来往走动的兵马,非是髡发左衽的塞外胡骑,便是由契丹收编的汉军将兵...此处被外族控制的城池,也显得有些萧条,城中百姓唯唯诺诺,也只得任凭契丹军队处置。

而契丹仍要从攻破的州府城郭中抽调一部分百姓,强行迁徙,充实辽东人口。所以这几日下来,街巷间到处都有契丹将兵横行无忌,便如挑拣牲口一般,勒令大批居民背井离乡,即将被押解着赶赴北地。

缙山县城内,哭嚎哀呼声自许多民居响起,然而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契丹军卒手持的刀刃,那些百姓也只得转迁异乡的命运,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契丹还是要扩充治下的汉民人口,所以契丹侵州夺县,截止到目前尚没有酿成大规模的屠杀事件,但是骚扰侵害百姓的事件也仍少不了...毕竟按塞外草原上弱肉强食的规矩,做为征服者的一方,肆意掳掠,甚至杀戮被征服的部落也都是常态。

那些契丹头人军卒,但凡有了空暇时,便还要在缙山乃至儒州治下城郭镇坊东游西逛,毕竟早年在塞外的环境相对更为荒凉艰苦,大多没见过世面的北地胡骑,如今即便只是身处于燕云地界一处州府治所,一个个也都已逛得乐不思蜀。而对于很多契丹将兵而言,也都是一般的想法:

我们既然打破了燕云州府,也不但要把押解大批汉人回去当奴隶使唤,既然打赢了仗,若不夺些汉民的财帛、牲口、粮食,再尝尝他们女人的滋味...那不是太可惜了?

就算国主说以汉民充实北地,开垦田地,还懂得许多行当门道...自然有大用处。可咱们趁着剽掠燕地时也理当快活一番,若有不开眼的胆敢反抗...就杀个把的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所以这段时日,骚扰民户、奸淫掳掠等对于魏朝军旅而言,已然触犯军律的暴行时有发生...城内也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哭喊之声,乃至契丹将官兵卒得意张狂的哄笑声到处响起。也有些血气方刚的壮丁忍受不得屈辱,而要与那干外族胡虏拼命,然而到底也只会落得个被契丹人残忍杀害的下场......

契丹的统军详稳起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占取儒州地界,也并非是要搞几日不封刀的屠城,终究不能让麾下兵马愈发不知节制,而祸害城中百姓闹得太过出格...然而等到详稳下令约束兵马,不可再无端骚扰侵害寻常百姓之时,也已有不少人惨遭荼毒,而有冤难伸,有仇难报......

而缙山县城一侧,本来用于检阅兵马的校场中,竟然有数千分明是契丹人特征扮相的军卒被缴了兵器,被赶成一团蹲在地上听候处置...他们各个神情惶恐不定,有些人眼中还流露出些许敌意,而向周围那些绰刀持枪的兵马环视过去。

看管这些契丹人的兵马,看来明明也都是血脉同源的北地胡骑...可是看守着被赶到校场中心处如同战俘的人群,这几拨部众人人眼含杀意、神情冷漠。即便同样身为契丹人,可是看押与被看押的双方泾渭分明,也完全不似是一路人。

缙山县城,州府官署的厅堂当中,本来统领银鞍契丹直,而得李存勖赐名的后唐军将李绍斌,与其义子李延寿二人,正服服帖帖的伏在地上。其中李绍斌垂首低眉,以最为卑谦的口吻正恭声说道:

“唐国覆亡,而李嗣源冥顽不灵,仍执意要对抗上国。臣却不想一意孤行,故而率本部兵马特来投奔上国。李绍斌这个名头,本为唐国先帝所赐...臣也愿割舍过往,改回原姓,更名为德钧,自此愿为上国竭忠效死,而万望殿下收容!”

本名赵行实,被李存勖赐名为李绍斌,如今又改换名头的赵德钧...本来按其史载轨迹,便是于唐末帝讨伐石敬瑭之时,他非但不奉旨挥军驰援征讨大军,反而还向朝廷讨价还价,索要军权,还要封赏他义子得做一方节度...而激得李从珂大骂他父子俩不思报国,国难当头时却要挟朝廷,只怕最后倒要一并覆亡...赵德钧听得风声,索性便遣使请求契丹助自己称帝,约定结为兄弟之国,遂与石敬瑭竞争谁能更不要脸,以换取契丹的支持。

所以如今李存勖身死,晋阳朝廷覆亡,李嗣源虽然宣称继承帝位,而再度擎起要复兴后唐的大旗,可也只得率领余部军旅遁入塞外...赵德钧当然不肯随着李嗣源赶赴塞北受苦,所有便立刻抛却了后唐李绍斌那一层身份,而几近卑躬屈膝之态,前来拜求认契丹为主。

而赵德钧称呼做殿下的那个契丹皇子,虽然生得高鼻深目,可五官形貌依稀倒也与耶律阿保机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看上去年纪甚轻,最多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

按说契丹立国年头不算很长,与中原王朝的皇亲国戚相较,即便是宗室贵族衣装打扮也并非十分考究,仍带着几分塞外胡族的粗犷气...可是这契丹皇子虽亦是髡顶而垂发于耳畔,可他身着貂裘,腰间束犀蹀躞带上还挂着件玉佩,手中还把玩着一柄合欢扇...看来他不但十分注意自己的衣着,似乎也对汉家文化的兴趣十分浓厚......

而这个契丹皇子,则正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子,契丹名为突欲,而如今也已被立为皇太子的耶律倍。

耶律倍玩味的朝着俯首帖耳的赵德钧、赵延寿父子打量过去,他忽的开口,也全然不似寻常契丹贵族说汉话时那般咬字不清,表述的十分清晰,也与汉人并没什么分别:

“呵呵,如此说来,那我倒要改口称呼做赵将军了...还请起来说话,听闻你本是卢龙军出身的牙将,而后归从晋主,那么不止是幽燕山形地势,而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那边山川地形,想必赵将军也早已摸得清楚。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两位情愿归从契丹,我当然甚感欣喜。无论文臣武将,父皇重用汉臣,自是求贤心切、唯才是举,赵将军与令郎若能为我朝竭忠尽智,日后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

耶律倍这一席话说下来,还能以汉家先人名言引经据典,很明显他早先便对汉学涉猎极深。而赵德钧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便与他义子赵延寿称谢起身,只是肃手恭立,也仍是一副恭顺模样...耶律倍又和颜悦色的安抚几句,却又忽的一顿,他双眼微眯,再朝着赵德钧凝视过去,便又别有深意的说道:

“但我也曾听闻,赵将军麾下军旅名为银鞍契丹直,我朝提拔汉臣,组建汉军,而晋主倒是用汉将统掌契丹骑军,看来也足见赵将军精于骑战。只不过以往我契丹与河东李家数度杀伐,那么你手下的兵...大多不都是从我契丹国背反出走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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