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衿昭从小就不怕冷,在雪城这个常年冰雪的地方穿得还总是比有灵力傍身的同门还少。
可现在她太冷了。
隔玉河中央的水就像是在冰川之下被埋了上千年,仿佛有千万根冰针往楼衿昭的身体里钻,又痛又冷,让她的意识都混沌。
她没想到将灵力压制成这样都没办法顺利渡过河,甚至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等她再想要去扯手腕上的绳时,脑子里已经只剩混沌一片了。
最后唯一的念头是拖累陆谅了。
丹田处的灵力暴虐地在体内乱窜,冰冷的湖水往她鼻腔里钻,楼衿昭想本能地挣扎,可手脚都很重,连弯手指都费力。
楼衿昭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
就在她彻底陷入昏迷之时,眼前似乎砸入了什么东西,气泡被灌入河水中,在她眼前密密麻麻升起,又打在她脸上,苏苏麻麻的。
楼衿昭费力地睁开眼,想看看是不是陆谅在救她。
但她没想到会在密密麻麻的模糊气泡中看到池岁寒冷峻的脸。
“你……”楼衿昭下意识张嘴,窒息之感和河水瞬间抢夺了她嘴里的空间,楼衿昭在惊恐间瞪大了眼。
下一刻,一只与河水温度相差无几的从身后手捂上了她的嘴,隔绝了河水的继续灌入,腰间也被另一只大掌紧紧扣住。
陌生的灵力从贴着自己丹田处的掌心传出,进入楼衿昭的身体,霸道地游走进她控制不出灵力四溢的内府。
楼衿昭的背紧紧贴着池岁寒的胸膛,感觉到他彻寒的灵力游过心口,似乎唤醒了那里沉睡的什么东西,紧接着,楼衿昭发现她所有的灵力都被收回了内服,不再泄出一丝一毫。
身上的疼痛散去,楼衿昭被池岁寒带着浮出水面,目光渐渐聚焦,看到了还在费力扯着绳子想把他拉起来的满脸焦急和震惊的陆谅。
周围的水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捂着她口鼻的那只手终于松开,然后在水中若有若无地轻触了一下她系着绳子的手腕,紧接着,陆谅亲制坚固无比的绳子断裂。
扣在她腰间的手再次发力。
楼衿昭整个人被搂着破出了水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陆谅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此刻绳子断开,他以为池岁寒要将人劫走,才急得在下面大喊,还呛了几口水。
“衿昭!!池岁寒!你要带她去哪儿!快把她放下!”
池岁寒浑身湿透,冷峻的脸上蹙着眉,显而易见地心情不好,看到陆谅还想拦着他,不耐烦道:“还不跟上?”
陆谅看着将楼衿昭带至对岸稳妥放下的池岁寒:“……”
误会了兄弟。
楼衿昭半靠在树下,看着池岁寒一掌轻轻逼她吐出不小心呛入的河水。
“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抬起头,池岁寒正抱着臂低头看自己,颀长的身姿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半笼在她身上,无形的压迫感让楼衿昭愣了愣。
发丝上的水珠恰巧滴进楼衿昭的眼睛里,她没能看清池岁寒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低气压。
池岁寒拧着眉,浑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散开。
然而他刚开口叫了一声“楼衿昭”,就被那边刚爬上岸来的陆谅打断。
“衿昭!衿昭!你没事吧!”
池岁寒差点忘了还有第三个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才看见楼衿昭那双灵动的眼里此刻像是浮着一层水雾,劫后余生的模样让他都心里一紧,楚楚可怜得让人没办法再说一句重话。
于是池岁寒拢起的眉又放下了。
算了。
他也没有什么身份立场去问她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陆谅身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扑到楼衿昭身边,哭天喊地:“你可真的吓死我了!!你身上真的还是湿的,来我帮你……诶?”
陆谅手上刚掐了个诀,就见楼衿昭身上已经干干爽爽,他回头看着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把楼衿昭身上的水汽去了个干净的池岁寒,默默地把刚掐出来的诀扔到了自己身上。
“没事.....真没事,多亏了他。”楼衿昭安抚了陆谅,又抬头看着池岁寒,轻声道:“多谢。”
她似乎是还没缓过来,语气轻飘飘地,脸色苍白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池岁寒冷着脸“嗯”了一声。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依旧轻,却比之前带着些质问和防备。
池岁寒知道楼衿昭是在怀疑他了,心底忽然烦躁起来。
先前还嫌她没有防人之心,可到她防着的人变成了自己,池岁寒就没法再那么想了。
不高兴。
他后退了一步,看着她一脸坦荡:“等得无聊了,四处转转。在山外感受到了灵力波动,便过来看看。”
楼衿昭点了点头,她把池岁寒的出场顺序排到了最后,等起来的确费时间。
但......
“你能感受到河底阵法的灵力波动?”
楼衿昭有些怀疑。
这人这么厉害?
池岁寒顿了下,总不能告诉楼衿昭他感受到的其实是她和雀骨的灵力波动,于是他点了点头,承认了。
他在河底救了自己的模样的确像个有本事的,楼衿昭心里的疑虑已经消了些,只是脸上还若有所思。
但这表情到了池岁寒眼里就成了不信任的意思,男人的眉头皱起,生硬的语气却很轻。
“怎样才肯信?”
“啊?”
楼衿昭没听清。
池岁寒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怎样才肯相信,我遇到你们只是巧合,并无恶意?”
他的脸色有些冷,直接戳破了她的怀疑,但语气却实在算不上咄咄逼人,甚至还有一些请求的味道。
来了。
楼衿昭心里一跳。
那种莫名其妙愧疚的感觉又来了。
她到底为什么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总是有这样的感觉?
像是她把人欺负了似的。
楼衿昭缓了缓神,拿出飞雪棱调出了池岁寒在不眠山的运动轨迹。
发现他确实只是在进宝山内活动,然后成直线地朝隔玉河而来,应当是感受到灵力波动之后一秒都没有耽搁。
放下飞雪棱,楼衿昭语气平直:“抱歉,原则问题不得不过问,是我冒犯了。”
陆谅看得出楼衿昭有几分窘迫,他走上前拍拍池岁寒的肩为她解围:“衿昭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别多想啊兄弟,说开了就好了。”
池岁寒不着声色躲开了陆谅的触碰:“嗯。”
陆谅把楼衿昭扶了起来,对池岁寒道:“兄弟,你还有比赛,既然你能过河,自然也应该能回去。还望今日的事情切勿对外人道,救命之恩来日会登门致谢,现下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小声和楼衿昭耳语:“你吟清山这条可以出山的路暴露了,回来尽快让长归帮你补好。”
就算池岁寒答应了他们不说,他们也是不能轻信一个外人的。
楼衿昭自然也想到了这层,轻轻点头。
池岁寒瞥了一眼说悄悄话的两人,没答陆谅的话,而是看着楼衿昭问:“你要去哪儿。”
“私事,就不劳烦道友操心了。”楼衿昭拒绝回答。
“你修炼了。”
池岁寒一句话撕破了三个人之间平和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