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水。”
“我是很贪财,我是想挣钱,尽一切可能去挣钱,我要养我的孩子,我跟你说过,孩子是我的希望。”格桑梅朵闭上眼睛摇着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做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是个贪财不要命的恶女人,我自私,我连累了你们……”
“每个人都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我也有母亲……”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的!我有三十七个孩子,他们都有病,很难治的病,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包括你在内,我不想拿我的孩子博取你和其他人的同情怜悯,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格桑梅朵哭着,使劲咬住嘴唇,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我不需要任何人,格桑梅朵靠自己的双手,可以把我的孩子都治好,都养大……”
第七十八章 贪财,善良
小胡子怔了怔,在他的印象里,格桑梅朵就是一个丧偶或是离异的单身母亲,至多带着自己的一两个孩子。但是格桑梅朵一口就说出三十七个孩子,小胡子在略微吃惊之后,立即就明白,这些孩子肯定不是格桑梅朵的。
事实就是这样的,格桑梅朵没有结过婚,甚至连恋爱的滋味都没有尝试过,她在内地上完大学,本来是有机会留下的,但是她眷恋自己的家乡,眷恋这片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土地。当时,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留给她一些遗产,不多,不过足以让她可以悠闲的生活下来。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让格桑梅朵自己预料不到,那是个很普通的清晨,她的一个朋友打电话,问她能否帮忙照看一下孩子。那是格桑梅朵很要好的一个朋友,是个单身母亲,有一个三岁的女儿,非常可爱,格桑梅朵暂时没有工作,时间很充足,当时就答应下来。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件非常小的小事,那个朋友在见到格桑梅朵时,苦笑着说工作太紧张了,周末也不能休息,说着,她匆匆忙忙把格桑梅朵和三岁的孩子留在家里,然后出门。
这一次出门,就成为诀别,一辆飞驰的汽车把格桑梅朵的朋友送上了天堂。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格桑梅朵正和三岁的小女孩玩积木,她当时就石化了。在等待朋友的亲属从外地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她照顾这个三岁的小女孩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只是匆匆一瞬,但让格桑梅朵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三岁的孩子还没有生死的概念,她一天不见自己的妈妈,就带着哭腔,使劲摇着格桑梅朵的手,找她要妈妈。
格桑梅朵想不出用什么来抚慰这个孩子,那张稚嫩的小脸,还有天真无邪的眼睛,都像一根针,刺着她的心脏。在千方百计把小女孩哄睡之后,格桑梅朵自己也忍不住眼圈发红,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但无形之中,她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在朋友的亲属接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格桑梅朵哭了,她忘不了小女孩一步一回头的身影。或许吧,她可能在人生漫长的道路上不会缺少吃穿,她的亲属会给予她照顾,但是她失去的,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弥补和交换的。
格桑梅朵产生了一个很强烈的愿望,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果断的就把自己的愿望付诸行动,她到处去寻找那些失去父母,或者是被遗弃的孤儿,她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给这些可怜的孩子童年的幸福和温暖。
在最初的时候,格桑梅朵把事情想的很简单,她觉得自己只要尽力,就会让孩子们的命运发生变化。但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被遗弃的尚在襁褓中的孤儿,大多都是先天性疾病或者残疾的婴儿,否则就算被丢弃了也会被人捡走抚养。
格桑梅朵遇到的第一个孤儿,在街头上被遗弃了整整一夜,期间曾经有至少五个人都看到了包着婴儿的襁褓,但是这个婴儿的先天性唇裂吓走了他们。格桑梅朵看到这个襁褓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的抱走了他。
这种行为一旦开始,就没法结束了,她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的寻找,不断的找到这样的弃儿,还有人慕名把几个这样的孩子送到格桑梅朵这里。这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残疾来到这个世界,他们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没能把应有的光明撒播给他们。
最开始的时候,格桑梅朵用父亲留下的那些钱作为资金,但是这些钱经不住花,孩子们的吃穿住行还是小事,但每个孩子每一次治疗所需的费用把格桑梅朵压的喘不过气,她一直在咬牙坚持。她想过求助,然而得到的大多是淡漠到令人心寒的目光和回答。
从得到这些淡漠的回答的那一刻起,格桑梅朵就自己对自己发誓,她不会再向任何人求助,她要尽自己的全力把这些孩子治好,养大。但现实是残酷且无情的,在之前,生性大大咧咧的格桑梅朵从来没有真正的把金钱放在心里,然而当一个叫西西的小女孩因为缺钱的原因,静静死在格桑梅朵怀里的时候,格桑梅朵的心完全碎了,她哭了很久。
“我不能不去挣钱,能挣到的每一分钱,我都要尽力。”格桑梅朵哭着说:“我挣的,不是钱,挣的都是那些孩子的生命。”
她和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一样,梦想挣钱,梦想发财,只不过她的初衷和出发点和别的人有本质上的区别。格桑梅朵雇了几个阿姨,平时照看那些孩子,她只身来到拉萨,只为了可以在这个古老的城市里找到自己可以拼搏的舞台,靠汗水挣钱,养活那些孩子。
她今年二十七岁了,从二十四岁开始收养那些孩子开始,三年最宝贵的时间悄悄的溜走。她不买衣服,不买化妆品,住最便宜的背包客栈,喝清水,吃糌粑。
“我知道,我很贪钱,很讨厌,但是,我没有办法……”格桑梅朵拼命摇着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才不至于哭出声:“我真的没有办法,那些孩子很可怜,如果没有钱,他们会死的,会死的……”
小胡子默默的把这些话听完,他想了很久,才慢慢拉住格桑梅朵的手,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当你受到一些莫名的误解和谩骂的时候,不会理会他们。有时,也不要因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好事而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理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中,最纯洁的,是人的心,最恶心的,也是人的心,有的人是吃粮食长大的,有的人是吃屎长大的,我们可以和吃粮食长大的人打交道,沟通,但对于那些吃屎长大的人,你和他们计较,那就是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同类。你没有错,凭你的本心做事,无论成败,你得到的都是功德。”
小胡子并不是一个随便施舍恩情的烂好人,但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打动他的心,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付出一切。他没有明着说出来,心里却已经在盘算了,他想尽快的把木剌措这边的事情做完,然后找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他把盘口档口都交给和尚了,不过从和尚那里要一笔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大大大妹子。”李能和晋普阿旺从不远处走了回来,结结巴巴道:“胡子说说说说的没错,那些人渣,你你你你拿什么比喻他们,就是对对对对什么的侮辱,不要往心里去。”
他们只有四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能出现任何的争执和裂痕,李能还是比较精明的,可能也受了晋普阿旺暗中教育,坐下来就开始说好话。格桑梅朵的情绪稳定了些,但是不肯多说话。
这时候,索南尖措就从那边过来,按照惯例先和稀泥,然后跟小胡子商量后面怎么办。刚才从过道逃出来的过程很匆忙,不过小胡子知道,这条过道里的机括有合必然就有开,过道两旁凸出的石条之间之所以留下一道只有不到十厘米的缝隙,就是避免挤坏用“开”部分的机括枢纽,也就是穿成一串的小铃铛。如果仔细一点找,应该可以找到“开”部分的铃铛。
索南尖措说有理,然后就去集合他手下的人,很奇怪,经过刚才那个意外,宋坤那帮人竟然一下子就老实了很多,按照索南尖措的吩咐,两个身手比较好的伙计爬到了最顶端的石条上,开始沿着那条十厘米不到的间隙慢慢的找。
这条正直的过道大概有五十米长,一直找到快到另一端尽头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保存完好的小铃铛,尝试着拉了这串铃铛之后,静止的无数石条就开始分开,露出了原来的过道。
“这一次手脚都老实点。”索南尖措那边有人说道:“再出了篓子,五十万可就搞不定了。”
格桑梅朵正慢慢的走着,听到这句话就停下脚步,李能在后面笑着打圆场,格桑梅朵的腿之前被石条卡了一下,没大损伤但是走路不太稳,李能赶紧就帮格桑梅朵拿背包和装备,叫她别理会那些人放闲屁。
这些人有了防备,路就走的顺,过去很多年的机括,就算再精巧,威力再大,但是只要人不去触动机括的触发装置,就不会有问题。他们加快了速度,迅速的走出这条通道,过道出口后的地势猛的沉了一下。手电照过去,一条条不太宽的水流交织在一起,化成了一片如罗网般的水面,水流绕着无数凸起在水面上的大大小小的石头。
他们左右的坡面上,竖着一排歪七扭八的小木船,看到船和水,晋普阿旺就开始挠头皮。
第七十九章 面具
无论是小胡子还是晋普阿旺,对于水都有种天生的戒备,因为吃过亏,所以看到水和船就腿肚子微微打颤。索南尖措的人明显没有在水里遭遇过大麻烦,看到这些如蛛网一般交织的水流,反倒显得很兴奋,有人跑去看那些小木船,说坐船走一段,可以省脚力。
这个古老宗教的信徒崇拜鲜血和永恒,他们希望很多东西可以长久的保存下来,不仅研究过比较超前的防腐技术,对工具以及器物的保护措施也做的很好,小木船被一层厚厚的树胶还有油包裹着,下水就可以用。
“你们最好小心一点。”晋普阿旺想了想,为了行动的顺利,还是出声提醒那些走在前面的人:“水里可能有东西。”
“有东西?有什么?”几个抬着船的人马上就缩回脚。
“叫你们小心,小心就是了,问那么多干甚!”晋普阿旺扭头不再理会对方。
“兄弟,有什么东西,还是说说,叫下面的伙计提前有个防备。”索南尖措看晋普阿旺态度很固执,就找小胡子问。
“说不准有什么,不过应该是安全的,不要过分惊慌。”小胡子看看面前那些交织的水流,木剌措和傩脱次的信徒明显是一脉相传的一支,不过两个地方的情况却不同。傩脱次的那些信徒离开时是从容的,他们知道可能永远不会回到那里,为了保护一些重要的东西,才会留下绿毛和皮甲尸。但木剌措这边就不一样了,信徒是在遭遇大难时仓皇离开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布置什么东西。
密布的水流都不宽,并排两条小船就很紧张,一直到索南尖措的人差不多都下水之后,小胡子他们才分乘两条小船跟在后面。水流特别缓慢,但总体走势是向下的,只需要一点力气掌控好方向就可以。他们顺着弯弯曲曲的水流走出去很远,始终没有遇到意外,一些人就开始说晋普阿旺。
“都他妈闭嘴!”索南尖措显然也被宋坤那几个人搞烦了,低声呵斥道:“没事还不行?非要出点事才高兴?”
弯曲的水流无法计算距离,大概过了半个来小时,前后行驶的几条小船就靠近了水流的岸边。说是岸边,其实也不是,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平地,平地之后,是一条像铁路经过的穿山隧道似的长洞,洞里也有水,他们要想继续向前,就要抬着小船过去,从这条天然隧道穿行。
可能是人的心理原因,同样都是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但是狭窄的环境会给人造成无形的压力。面对着黑洞洞的隧道口,小船全都停了下来,索南尖措觉得不能一窝蜂的全钻进去,要有人探路。
宋坤的人他指挥的不顺,也不愿意找麻烦,就叫自己的两个伙计先进去看看。两个伙计把小船抬过那一小块平地,然后推到水里,坐船开始朝隧道里划。隧道不是直的,划出去十米后就转了弯,尽管伙计随身携带的光源很强,但是走的深了之后,留在外面的人就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行踪了。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曲折的隧道之后,外面的人就开始等,最初十分钟,还有人抽着烟小声说话,但是等到二十分钟的时候,两个伙计没有回来,对讲机也没有任何回应,索南尖措坐不稳了,来回的踱步。其余的人也感觉隐隐不安,因为只是探路,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两个伙计走不太远就会返回。
“是不是出事了。”索南尖措对着对讲机一阵紧急的呼叫,没有收到回应,事情已经不对劲了,剩下的人都站了起来,朝隧道里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