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熬徒

李牧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妥,反过来。跟百姓们说,为了更好的推行新政,把田地准确地分到每个人的手里,需要登记造册,如果在规定之日之前,不能完成登记者,将会领不到属于自己的耕地。而在规定时间内,能完成登记者,将会得到减免部分徭役的优待。如此一来,百姓们必然争先恐后了。”

“那如果还是有人没有登记——”

李牧冷笑一声,道:“如果这种条件下,还不来登记,不是心虚是什么?肯定是有问题,我大唐百姓堂堂正正,若是有不明身份者,视为细作处理,丢到矿上当苦力去!”

马周心道,这样一来,肯定没人敢隐瞒了。一想也是,效果一样,但却委婉许多,显然李牧的主意更好。

二人作别,李牧回到侯府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下了。

几个夫人的房间,唯有巧巧的房间灯还亮着,李牧笑了笑,便奔巧巧的房间去了。

今天孩子被老妈子领走了,就只有巧巧一个人,显然是专门等候李牧回来的。只不过等候的时间有点长,巧巧已经睡着了。李牧凑到巧巧身边,看着巧巧熟睡的样子,没忍心打扰她,悄声脱了衣服,躺在了巧巧身边。

巧巧似乎感觉到了李牧的体温,下意识地爬到了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李牧低头瞅了眼,也看不出巧巧是睡了还是没睡,便侧了身望着她,等了一会儿,没见巧巧睁开眼睛,这才知道她是睡熟了的,便也笑了笑睡觉了。

翌日,李牧让魏璎珞查阅了一下行程,发现今天竟然是一个罕见的没什么安排的日子,只有一个跟公孙康的会议,也不是很重要,可以推后一天。李牧想了想,便让魏璎珞去通知一休和格姆过来,这两个人他一直是在放养的状态中,也是时候管一管了。

李牧一直没有给一休好脸色看,一来是为了杀一杀他的锐气,再者也是因为一休倭国人的身份,让他实在是亲近不起来。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他最近得知一个新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对一休重新定位了。

而格姆,则是他必须得见的。先不说格姆是他的弟子这件事,李渊说了话,他就得把事儿给办了,无论成或者不成,格姆这边他是一定得见的。

李牧吃过早饭,格姆和一休都到了。让李牧稍微意外的是,俩人竟然认识,而且还是不错的朋友。细想一下,其实也并不算是完全意外,毕竟俩人同住过鸿胪寺,相识也是可能的。

又是小半年没见,俩人都有一些变化。一休的头发完全长出来了,脑袋上的戒疤已经看不见了。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唐少年。而格姆则是朝着莽夫的方向发展,身上的肌肉更多了,个子也蹿高了一截。

李牧挥挥手,丫鬟撤去了残盘,端上来一杯香茗,他吹了吹,喝了一口,随意问道:“好几个月不见,你们俩都有些长进没有?”

俩少年不禁腹诽,说长进,你也好意思?你倒是教过什么么?

格姆看了眼一休,一休瞧了眼格姆。格姆朝一休努努嘴,一休无奈,先开口道:“会侯爷的话,长进不敢当,倒是发明了一个小东西,可以更好地解决之前侯爷出的考题。”

“什么考题?”时间过的太久,李牧已经彻底给忘了。

“就是水往高处流的那个问题。”一休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哪有这样的人啊,出了那么折磨人的题,竟然还给忘了,他竟然忘了!

“哦。”李牧想起来了,道:“那你又什么进展没有啊?”

“请侯爷移步侧院。”一休卖了个关子,倒是格姆想起来了,道;“你是说我院里的那个——”

一休点点头,格姆笑了起来,对李牧说道;“老师,一休确实发明了一个新玩意,但是那东西不怎么好用,只能当个玩具,没有直接用手拎快!”

“叫你们俩说的,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李牧起身,随二人来到格姆所住的小院儿,小院儿的西北角有一个水井,格姆住在这里,洗漱都是靠这口井。

来到水井旁,一个熟悉的玩意儿便映入了李牧眼帘。

“手压打水泵!”

李牧有些惊讶,他伸手,熟练地按压水泵的手柄,咔嚓咔嚓几下,就将一丈多深的井水抽了上来。连在泵身上的龙头,便哗啦啦淌出水来。只是这个水量有点堪忧,问题也很明显,这玩意的气密性不是很够。

但是纵观整个装置,已经无限地接近李牧小时候见到过的,孤儿院后院水井的手压泵了。在电泵没有普及的年代,手压泵是无数中国农户必备的东西。

“他果然早就知道这东西……”

见李牧熟练操纵,甚至都不需要讲解,的自信心,受到了小小的打击。

他本来还打算给李牧演示一下,但是现在看来是肯定用不着了……

他本想借此扬眉吐气,谁知他费尽心思捣鼓出来的发明,却是李牧早就玩剩下的。心情正沮丧的时候,却听李牧说道:“你能在我没提示的情况,想到将提水装置改为手动,并且制造出实用的机械。”李牧满意地点点头,鼓励的拍了拍一休的肩膀道:“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明明听到句粗鄙之语,一休却如闻仙音。他惊讶地看向李牧,忽然有些鼻酸,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李牧头一次夸奖他……

一休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一下子就有了精神!

强忍着鼻酸,一休哽咽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

其实手压泵这种东西,系统里面图纸大把,各种各样的手压泵都有。只是李牧没想得起来罢了,但是不要忘了,这是他有系统帮忙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系统,凭空制作出手压泵,李牧自问自己做不到。也许没有系统,他也能捣鼓出来,但是那是在他有着超越千年的见识,他见过手压泵的前提下,如果是没见过,凭空想,他一定搞不出来。

一休让他看到了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还是能发明出来跨时代的东西的。

只有这样的进步,才是正常的进步,而他靠系统带来的进步,难免还是有揠苗助长之嫌。

从这件事上,李牧看到了一种可能性,这才是他夸奖一休的原因。

称赞完了一休,李牧又看向格姆。格姆耸了耸肩,道:“老师,我没有发明什么东西。不过我也没有闲着,我在外务府谋了个差事,每天都忙得很,今天要不是你找我,这个点儿我已经去货站收税了。”

“你收什么税?”

“货物税啊,不是你规定的么?”

李牧当然知道货物税的事儿,只是他没有想到,格姆竟然混进去当了一个公务员。其实这还是长孙冲的安排,外务府刚建的时候,长孙冲过来帮忙,后来李牧回到长安,长孙冲也回去了,临走的时候,长孙冲把自己的小师弟给安排到了外务府历练。

之后长孙冲忙着银行的事情,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格姆就一直做这份工作,就这么一直到了今天。

李牧看了看俩人,道:“你们俩,都是有天赋的,往后想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么?换句话说,你们有什么梦想?”

“我想做你的弟子。”一休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这回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也不再绕弯子:“我想学了本事,带回本国,让百姓从愚昧中走出来!”

李牧微微颔首,没着急答应,而是看向了格姆。格姆也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要娶还珠郡主做娘子!”

果然是没有一点意外。

李牧这次没有骂人,也没推脱,道:“你们俩的梦想,我都可以帮你们实现。不过,在实现梦想之前,你们得接受一点考验!”

“什么考验都没问题!”俩人异口同声地说,一副没在怕的样子。

李牧的嘴角却勾了起来,看到李牧勾起的嘴角,俩人忽然觉得身后有点冒凉风。

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之前的徒弟们,也都很优秀。比方说你们的大师兄,长孙冲,无论是内务府,外务府,还是现在的银行,他都能独当一面,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再比如你们的二师兄,魏王李泰,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算术绘画无所不通,说是全才也不为过了。你们的三师兄,秦怀道,不是很出息,也是三甲之才,勉强算是说得过去。”

“可是你俩!”李牧摇了摇头,道:“真是一点优点也说不上来啊!”

俩人双双低下了头,但是心里却腹诽:你说的这老些人,哪一个的本事是你教的?人家都是自悟,都是天才好不?但这话也不敢说,怕万一说了,李牧就反悔了咋办?

“本来就你们这样资质的徒弟,我是不可能收的。但是因缘际会吧,咱们也算是有缘分,既然收了你们呢,我也不能啥也不教——但是!”李牧加重了语气,道:“有一件事,咱们得说在前头了!”

“古语有云,尊师重道!我教你们本事,你们的侍奉我。谁侍奉的更加卖力,我就多教谁一点本事。从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你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俩人对视了一眼,心道果然是没好事儿。但是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道:“徒儿愿意侍奉师父!”

“行啊,就从现在开始吧。”李牧看了眼这个小院儿,吩咐道:“把这小院儿的正房让出来,你们俩都住到偏房去。为师以后教你们的时候,就在这个院里。从今往后,这个小院儿,不得有下人伺候。铺床叠被、洒扫庭院、给为师捶背敲腿这些琐事……”李牧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都要你们来做了!”

俩人懵懵懂懂地答应下来,便按照李牧的吩咐去做了。趁着俩人收拾的工夫,李牧去了一趟自己的工作室,鼓捣了一个小玩意儿出来。回来的时候,见到一休和格姆两个人,状态就有些不一样了。

一休从小是吃过苦的,而且也伺候过师父惠日,所以他几乎什么都会做,正在勤勤恳恳的干活。而格姆虽然现在落魄,但他从小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子,尤其吐蕃那种奴隶制的地方,他从小可是几十个仆人伺候大的,甚至喝水都不用自己动手,张开嘴巴等着人喂就行了。

这段时间在大唐,虽然自理的方面,已经相比从前做的很好了,但是还难免有些好吃懒做。

李牧在的时候,还好一些,李牧走了,自然原形毕露了。

“咳!”李牧咳嗽了一声,把偷懒的格姆惊得跳了起来,赶忙抓起一把扫帚。

“偷懒呢?”

“没有、绝对没有!”格姆矢口否认,道:“是干活儿有点累了,歇一会儿,喘口气儿!”

一休抬了下头,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

李牧哼了一声,道:“我的眼睛也不是瞎的,谁干了活儿,谁没干活,我心里有数的很。”说着,就坐在了刚刚搬过来的躺椅上。躺椅的靠背,完全契合脊柱,李牧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格姆一边扫地,一边打量李牧的脸色,忽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凑近道:“师父为何让徒儿,学做这些下人才干的琐事?学这种琐事,也不算是真本事,还珠郡主不会因为这些看上我的!”

李牧躺在椅子上,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徒儿就是想不明白,才问师父的。”格姆闷声说道,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怎么统治奴隶,可没有听说做下人活能当王的。

“什么事都问别人,自己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李牧从袖子里掏出戒尺,给了格姆一下,格姆被抽得生疼,捂着屁股跑远了。李牧把戒尺收回来,又闭上了眼睛,心里暗道,问这种废话做什么?难道我能告诉你,我就是闲得无聊,想折腾你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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