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庞羲有反心,恐怕会对您不利。”
室内,黄权直言不讳地说道。
刘璋瘫在地毯上,靠着书桌缩成一个球,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庞羲有反意?可庞羲掌握着东州兵,又是广汉郡太守,不仅在北面抵御着张鲁,在绵竹一线又陈有重兵,随时威胁着成都...”
“主公,不如先下手为强,否则庞羲迟早会造反,到时候可就尾大不掉了。”黄权极力劝谏。
“这...”
沉默片刻,刘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益州百姓刚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还是不要动兵戈了。”
“不,是在成都直接...”
刘璋吓得摆了摆手,极力反对:“庞羲是功臣,论迹不论心,如何能无罪杀功臣?”
黄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刘璋直接给拉着手送走了,黄权站在门口,也唯有苦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张松与向煜一行人,带着几十车金银财宝,在数百兵卒的护送下,北上汉中,继而走褒斜道进入关中,来到长安。
刘弋在未央宫中接见了他们。
“季玉近来可好?”
对于刘璋,刘弋叫的极为亲热,这里却是有一层交情在,刘弋的前身,与刘璋是关系非常不错的玩伴、朋友,董卓当政时,在偌大的皇宫里,作为质子的刘璋是为数不多可以交流的人之一。
“州牧身体安泰。”
“又胖了?回去告诉季玉,少吃点山珍海味。”
张松尴尬地笑了笑,天子与主公之间的玩笑话,他确实不好多说什么。
“陛下,臣等此来是为了祝贺陛下,陛下天威浩荡,令汉中米贼..米教归附。”
刘弋笑着说:“朕知道你们和张鲁不对付,这番前来张鲁没有阻挠你们吧。”
“没有没有。”副使向煜答道。
“那就好,这位是?”
张松连忙介绍道:“向煜,字子珂,益州蜀郡人。”
“两位使者前来,刘州牧可有什么话让你们带给朕?”
刘弋悄然切换了正式的称谓,这代表他们的谈话已经进入了正题。
“州牧想问问陛下,打算何时剿灭国贼袁绍?”
刘弋心中暗笑,什么何时剿灭袁绍,刘璋关心的问题恐怕是朝廷会不会打算吃掉汉中后顺势吞并益州,所以才问了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来排除。
如果朝廷要跟袁绍决战,自然没精力也不可能去影响益州了。
“此次白马之围,朕虽然成功救出臧洪,但禁军却损失惨重,士卒伤亡上千人,劳师远征,好不容易储备的一点粮草更是耗尽,关中的粮仓已经空了啊。”
刘弋也是打起了太极,开始说一些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临走前得到了刘璋授意的张松连忙说道:“陛下,臣等前来带了不少财货,正是州牧献给陛下用以补充军资的。”
“哦?刘州牧倒是用心了。”
刘弋却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
张松心底一沉,这是进贡的财货还不够的意思。
可张松也知道,他不能被天子牵着鼻子走,于是他不接茬,反而说道:“陛下可是在可惜没有粮食?路途遥远,蜀地今年又歉收,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非是如此。”刘弋话锋一转:“刘州牧是忠臣,已经非常有心了,朕是可惜朝廷军力不足,不足以剿灭袁绍那逆贼。”
“这...”
张松话语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说缺钱缺粮,这些刘璋都交代他了,可以许诺给朝廷一些,但若是缺兵,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张松旁边的向煜却突然灵机一动。
“陛下,广汉郡太守庞羲麾下有賨人,高祖曾仗其无往而不利,陛下不如诏之?”
賨人,又称寅人、板楯蛮。秦并天下,以为黔中郡,薄赋其人,口岁出钱四十,巴人谓赋为賨,遂因名焉。
当年刘邦被项羽封到汉中,就招募了很多賨人当兵,战斗力非常强悍。
张松几乎是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向煜的意思。
这是要借助朝廷的大义,来削弱东州派领袖庞羲的势力。
张松连忙赞同道:“不错,朝廷的军队确实需要补充,否则恐怕难以击败袁绍。“
刘弋眼睛微微眯起。
这两个家伙,倒是挺聪明挺上道的嘛。
刘弋的目光扫了向煜一眼,又落到了张松的身上。
作为著名的益州带路党,刘弋对于张松此人是重点关注的。
毕竟,虽然“五刘同盟”(刘弋、刘璋、刘备、刘表、刘繇)在名义上是四位州牧围绕着汉室天子,在大方向上共进共退,但涉及到了互相之间的根本利益时,还是有矛盾的。
只是由于时局动荡,这种矛盾被外部危机掩盖了下来而已。
对于刘氏诸侯来说,袁绍、袁术这两位袁氏子一旦谋朝篡位,那结果就是刘氏诸侯的统治法理性彻底坍塌。
所以,刘氏诸侯才会支持刘弋这个天子的合法地位,支持他讨伐国贼袁氏。
“两位所言不错,那朕便让门下省拟旨,等你们回益州的时候带给刘州牧吧。”刘弋笑呵呵地说道。
双方又是一番寒暄,然后刘弋在宫中设宴款待他们。
等到酒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深沉了。
刘弋亲自扶着张松走出殿门,随后就在一旁的树木前呕吐了起来,张松见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守在天子旁边。
“子乔,再喝一杯!”
“陛下醉了。”
“朕没醉!”
向煜见状,知趣地先告辞离开了。
待向煜走后,四下无人,刘弋一把拉住张松的手臂。
“子乔,朕与你一见如故,你过几天就要回益州了,有句话朕要送给你。”
“臣惶恐,陛下且说,臣洗耳恭听。”张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
他在刘璋那里,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听了这句话,张松如遭雷击,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良禽择木而栖。
贤臣择主而侍!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却是张松最喜欢听的话。
张松不仅仅是一个官员,他也是个渴望权力的人,而且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
而这种野心,并非仅仅限于官位,还包括了一切的名声,身前名,甚至是身后名,位列众人之上,这才是张松最终的目标,以及他的志向。
张松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也不否认。
可是,这份野心在刘璋那里,并不能得到实现。
张松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刘璋的身边,恐怕他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但是,现在他张松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天子!
天子的话,就等于圣旨。
这是某种暗示,也是某种许诺。
张松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刘弋的话,然后抬头看向刘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朕很期待。”
张松要离开了,刘弋在他身后轻轻说了一声。
“朕相信你能做好。“
张松脚步一顿,然后毅然转过身,对着刘弋行礼。
刘弋也没有阻拦,只是微笑着看着张松离开。
张松离开了皇宫,心里却是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回到自己暂居的驿馆内,张松仍然心神不宁。
他想着天子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他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在天子面前立功,然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这些乱七八糟却令人激动无比的想法在张松的脑海中盘旋,令张松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满眼都是血丝的张松,心中定下了一个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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