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黑暗之心,被压倒的非洲

“安格尔,最近南下的王国海军,有没有带来什么王国的消息?…”

“消息?你指的是?…”

“咳!比如王国的局势,各个总督的变化…像是亚速尔总督,有没有汇报什么情况…”

“王国的局势?亚速尔总督?…没有啊,我没听闻什么变化啊!布鲁诺,听说你靠上了努诺总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贵族与宫廷的内幕?”

“啊…也不是。就是…就是商路贸易。好像亚速尔群岛也开始出产蔗糖,或许需要…嗯…对,或许需要一批种植园奴隶!另外,努诺总管也对我说过,塞拉利昂出产的象牙制品,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尤其是能吹响的象牙号角!…”

“哈哈!原来如此!布鲁诺,你放心吧!既然是努诺总管的要求,那我一定会送上一套精致的象牙器具!最好的象牙号角、象牙盐瓶、象牙勺子和梳子…嗯,也有你一份!…”

贵族市长米格尔哈哈大笑,看起来极为慷慨。只不过,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显露出他内心的肉疼。

在这座连通大河内陆的塞拉利昂港口,最值钱的货物产出,毫无疑问,就是从黑肤部族手中交易到的象牙。早期或许还有少量的砂金,但经过了近二十多年的交易、搜刮,周围数百里的黑肤部族,都已经榨不出金子来了。而塞拉利昂的象牙产出,其实每年也都有定数。商站会分走三分之一利润,本地的驻军骑士也会分走三分之一,留给辛特拉家族的,并没有那么多。

而此刻,他许诺的一套给努诺总管的精致象牙器具,再加一套给布鲁诺的普通象牙器具。要是能运到里斯本港口,卖给意大利城邦的商人,怎么也能赚上十几个金币回来!这简简单单的一次许诺,就是十几个金币没了!

只是,米格尔以及背后的辛特拉家族,虽然牢牢掌控着港口贵族市长的职位,对这座南方大陆的殖民地港口,有着实际上世袭的管理权…但这毕竟是王国的殖民地,不是辛特拉家族的贵族封地。所以,他们并没有如天主世界的封地般,世袭掌控这座港口的法理。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打点好国王的宫廷内外,来保持继承的现状不变。至少,他不能让国王生出不满,甚至宁愿付出殖民地动荡的代价,也要把他更换下来…

另一方面,殖民地本身的人数和武力,都非常有限。要在人数众多、怀有敌意的黑肤部族中存续并统治,就必须和葡萄牙王国的海军建立密切的联系。这样,在遇到大规模土人暴动或者进攻时,才能最快速度的得到海军支援!

“上主庇佑!布鲁诺,我的兄弟!你一定要把我的敬意和礼物,转交给尊敬的努诺总管!辛特拉家族是对国王最忠诚的航海家族之一,若是王国有开拓新大陆的打算,我们也很乐意提供有经验的人手,参与其中!…”

“另外,布鲁诺兄弟,你这次探索大西洋新航路,为王国立下了大功,还有着贵人的扶植,必然会如鸢尾花般绽放!要是以后,你能率领一支王国海军舰队…那我还有一个提议和目标,早就观察许久了!…”

“就在这条罗基尔河上游,大概八百多里外,有一座马里王国的富庶城镇!里面据说有数百斤黄金,还有成袋的香料、象牙与宝石!那可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啊!…”

“塞拉利昂的殖民地尽数出动,能拉出一千军队来!只是我们的船只不够,军队中可靠的白人团也比较少…只要再加上十艘有炮的轻快帆船,两三百个海军士兵,绝对能一举打破那座马里城镇,好好发上一笔横财!到时候,我们对半分,我六你四!…”

“!…八百里外的马里城镇,有数百斤黄金,还有成袋的香料、象牙与宝石?…”

听到这样丰厚的财富,布鲁诺眼神闪动,心中也涌出难以抑制的贪婪,甚至浮现出饥渴的杀意。

他当然知道内陆深处,那个已经衰落和分裂的土著大国马里。实际上,葡萄牙王国的掠夺和捕奴队,就曾经多次在北边冈比亚河上游,和马里诸部发生过战斗。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在南边的塞拉利昂殖民地,在罗基尔河上游,也能遇到马里人富庶的城镇。看起来,这个内陆的土著大国,曾经从南到北,非常强大…

“安格尔,塞拉利昂港口一共才一千多人,驻扎了一个百人的白人团…你怎么能拉出一千军队来的?”

“哈哈!这个容易!布鲁诺,你看到那些巡逻的混血士兵没?这些年来,我们可是繁衍了不少混血部族…他们也是信仰天主的王国子民,是忠诚可靠的王国士兵!”

闻言,布鲁诺转过身,透过殖民地的市政厅,瞪大了眼睛,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形。

殖民地的市政厅,是一座红砖方顶的两层小楼,修筑的极为厚实,就像一座小型的要塞。市政厅门口驻守着两个葡萄牙白人卫兵,顶层还安排有四个居高射击的白人火枪手。而在市政厅周围,有一支巡逻的小队,一共十个人,领头的军官是白人,剩余的九个士兵,都是黑白混血的半白土人。

“上主见证!我们在塞拉利昂港口,开拓了二三十年…周围黑白混血的部族,也有一千多人,都是葡萄牙王国的后裔,能提供两三百人的主力营队!”

“而以这些混血团为中坚,可以征调出两倍的黑肤仆从军…三个部分凑在一起,正好是一千人!…”“噢!原来如此!啧啧,一百人的驻军,再加上一两百男丁,就弄出了一两千人的混血部族?…安格尔,你们平日里可真是…够奔放的,简直比操羊的卡斯蒂利亚人,也不逞多让了!…”

“哈哈!布鲁诺,在这片魔鬼边缘的土地上,死亡与诅咒太过常见,谁都不知道能活多久…自然要像罗马人一样及时行乐!再说,这些黑肤女人的好处,你又不是没尝过!除了有些黑,那手感摸起来,可和丝绸差不了多少…而且温顺极了,能尝试不同的花样…”

“这安格尔,这种浪荡作风,可不是我们葡萄牙人的传统美德啊!要是迪奥戈船长还活着,必然会脸一板,狠狠的训斥我们…”

“.呃!…死去的迪奥戈船长?”

听到迪奥戈船长的名号,安格尔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神情也为之一肃,不见了之前的放纵。而旁边的布鲁诺若有所思,环顾着戍守的卫兵。那些明显本地出生的土生白人,有着一种虽然说不清楚,但确实存在的神态差异。

仅仅是一代人的时间,殖民地的白人、混血白人,就已经和葡萄牙王国的本土白人,出现了明显的不同。这还是与王国交流频繁的西非殖民地。要是在更遥远的海外,就像正准备建立的东非殖民地,或者未来有可能建立的新大陆殖民地…那这样的差异,又会增加到何种的地步呢?

布鲁诺没有答案,也想不出这些太过久远的未来。他只是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这座港口据点,从狮子山到河口,记录着各种建筑的位置。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这一次,却和之前的许多次都不同!

他必须学会如何建立殖民据点,才能在后续的新大陆开拓与殖民中,获得国王的重用,肩负起更大的“职责与权力”!

“建立在河海交界处,水源充足,有河流保护…最好依托山峦,设置营垒…若是有半岛地形,就更加完美了!…”

“上主庇佑!市政厅和商站,也都要修成堡垒的样式,并且尽量紧凑,能够互相射击支援!…”

在这个殖民开拓的大航海时代初期,葡萄牙王国在非洲建立的殖民地,都是这种重视防御的要塞据点,大大小小的都是木石营垒。而每一处殖民地的军队构成,也都是白人士兵为核心和军官,混血后裔的士兵为主力,再加上数量不等的本地部族征召兵或炮灰。

就像塞拉利昂港口,在经过了二三十年的殖民开发后,眼下有一百多人的白人士兵团,两百多混血的主力营队,并由白人军官指挥。而一旦遇到与土人部族的战争,葡萄牙人就会把三百本部拿出来,再从结盟、征服、皈依天主的土人部族那里,抽调出大概两倍左右,也就是五六百人的部族仆从军。

如果敌人比较弱小,葡萄牙人就会用本部带着仆从军,主动发起进攻,并且把仆从军作为消耗的先锋。而如果敌人的力量强大,本部就会收缩到堡垒防线后,再把仆从军填入一线营垒,与进攻的部族相持。同时,让优势的葡萄牙海军出击,炮击、袭扰或者劫掠敌人的后路…

这就是欧陆殖民者的据点战法,一路修筑城堡、商站,分别安排屯驻军队,再由一支强力的海军串联起来!

十多年前,衰落分裂的马里帝国中,就曾经有实权的冈比亚“法玛”,讨伐活动越来越猖獗、到处劫掠捕奴的“十字教徒”。他派出两三千人的部族军队,包括两百骑兵,大举围攻冈比亚的葡萄牙沿海据点。

可两千多人围困三四百人的商站营垒,打了两个月,却始终啃不下来。而当葡萄牙海军的十多艘大帆船聚集赶来,船上的舰炮火力凶猛齐射,就把这一支沿海围城的部族军队,打的伤亡惨重,败下阵来,还被沿着河流追出数十里…

可以说,这些沿海的葡萄牙殖民据点,一旦让殖民者立足成功,修筑成营垒,再要攻打就变得非常棘手!如果不消灭葡萄牙海军,或者至少限制对方海军的出击与补给能力,那围攻营垒的时间与人力成本,就会高的难以想象,是对方修筑的数倍、十倍!

“哈哈!布鲁诺兄弟,在看什么呢?…这处港口,也就是这个样子。十多年过去了,不过才多出了几幢建筑…倒是港口周围,多了不少皈依上主的村庄!内陆的黑肤部族打的厉害,不断有部族外逃到这里,就成了我们手下的部落和村子!…”

“来!布鲁诺,我的好兄弟!为了庆祝你探索新航路归来,立下了发现新大陆的功绩!…兄弟我一定好好款待你!…来人,带五个部族少女过来,就是我之前选中的那几个!…”

“哈哈!布鲁诺,这五个混血的美人,我都还没碰过,可都是你的!怎么样,这样貌身段,不比那些吉普赛女郎差吧?…想想看,你这一次九死一生,那些什么条条框框、什么教义道德,又有什么用呢?像是西尔维拉骑士,他都没有成婚,就死在了海外,死在了航海中…”

“Carpediem!Aproveiteodia!抓住今天,及时行乐啊!…哈哈!及时行乐,多留下些子嗣!布鲁诺兄弟,你怎么放不开?噢!那我走了,你好好享受享受,记得兄长我的款待就好!…哈哈哈!”

安格尔哈哈大笑,从会客厅中走了出来,让卫兵关上了大门。而在大门关上的一瞬,安格尔脸上放纵的大笑,就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阴沉冷峻的思量。

“上主的赐福,真是神秘莫测!布鲁诺这个出身普通的船长,竟然能活着从大西洋探索里回来,还带回了新大陆的消息?啧啧,看来他未来的前途,会不止一个普通船长,不止一个王室的骑士,值得我花心思拉拢了!…”

“至于未来…大西洋的新大陆,黄皮肤的土人部族,新的殖民地开拓?…嗯…”

安格尔眯起眼睛,看向西方垂暮的落日,许久没有说话。在他身旁,是白肤的卫兵,混血的士兵,血脉等级森严。而在他身后,紧闭的房门中,响起男人的低吼,还有少女的哀哭,就像被欧陆扑倒的非洲,刻入着文明间的压迫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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