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门的颜色时,慕流云就暗暗吃了一惊,待到在看到上头的浮沤钉,顿时心头一沉。
这门漆的颜色着实是有些犯了忌讳的,大瑞朝虽然仁德慎刑,在很多方面都没有特别森严的戒律,但是有一些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规矩却是断然不可逾越的。
朱红色的门,一般只有天家和皇亲国戚才能有资格使用,其他人哪怕是与朱红色近似的也不能随便使用,寻常的官员富户都只能是乌漆大门,普通百姓连漆都不得上。
这么一座庙,还是这么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庙里面,根本不应该出现一扇这种漆色的门。
还有上面的浮沤钉就更是逾越得厉害,毕竟朝廷对于什么级别的宅子可以装多少颗门钉都是有明确规定的,这三九二十七颗浮沤钉,那就是把自己当成是朝廷大员了啊!
慕流云觉得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原本觉着这庙里可能是有那么几个给别人干一些“脏活儿”的和尚,现在对着这扇大门,她觉得原本自己的预期或许过于乐观了。
这分明是在暗地里已经把自己个儿当成是大官儿了!
慕流云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再继续在这边探查,正打算离开这里,忽然余光扫到那门边的墙角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太阳光下闪了一下。
她赶忙过去,俯下身扒了扒墙根的枯草,从里面捡出来一枚不大的小耳环。
这耳环小小个儿,应该是银的,款式比较朴素,一看就知道不是富贵人家的妻妾闺女会戴的样式,慕流云又扒了扒旁边,没有找到另外一只,看样子是掉在这儿的。
还未等她直起腰站起来,旁边的那扇耳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和尚从里头打着呵欠走了出来,此人个子不算高,却生得肥头大耳,满面油光,都已经到了晌午,他却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这人身上穿着黄褐色宽袍大袖的海青袍子,和外面那些僧衣布丁摞补丁的和尚迥然不同。
慕流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也看到了慕流云,两个人都是一愣。
慕流云先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把那银耳环往腰带里面一塞,笑呵呵地又往前踱了两步,冲那和尚施礼:“师父好!敢问这里可是去东圊的方向?”
那肥头大耳的和尚两只眼睛在慕流云的脸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眼神让慕流云没来由地心里面有些发毛,她确定今天出发之前,自己可以说是将所有伪装都做得十分到位,就连中衣都换了一件领子比较高一点的,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个,慕流云心里面有踏实了一点点,若无其事地迎上那和尚瞧着自己的目光。
胖和尚眯着眼睛,将慕流云打量了一个遍,然后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一边往慕流云跟前靠,一边对她说:“这位施主,一个人到这边来烧香拜佛?可是有什么心愿?”
慕流云往后慢慢退开几步,和那胖和尚保持距离,这几年因为出手帮过好些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所以什么举止轻佻的登徒子,她倒是也都见过,再加上有的时候因为案子的事,难免得到引凤楼之类的场所去出入,形形色色跑去寻欢作乐的人都有。
可是,对着她这样一个“男子”,这样一脸色眯眯的,那还是第一回。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她此时此刻更加理解了家里那几个女子当初的恐惧。
“并无所求,只是途经此处,见有一座庙,便进来烧柱香,求个平安,本来打算走的,偏偏人有三急,就多逗留了片刻。”慕流云一看这胖和尚的视线还黏在自己的脸上,又朝自己靠近了过来,连忙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哟,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打扰了大师清修?罪过罪过!实在抱歉,我这就走,还请大师勿怪!”
“欸?小施主别忙着走啊!”胖和尚看慕流云要撤,立刻上前一大步,胳膊一身,宽大的袖子抖开来,把慕流云的去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小施主方才不是还说人有三急,想要去找茅房的么?
外头的茅房,来这里烧香拜佛的人谁都能去,又脏又臭,我看小施主生得这么秀气白净,想来也应该是个讲究的人,哪里受得了那份臭气熏呀!
来!我这院子里头也有茅房,平日里就只有几个人用,干净得很,小施主尽管用!”
“不用不用!这可使不得!”慕流云眼看这胖和尚拦着自己一个劲儿想要把自己往那小院儿里面赶,心中有些着急,“打扰大师清修的事情可使不得!”
虽然说此时若是来一招顺水推舟,方才还让她好奇疑惑的套院儿里的一切就可以尽收眼底了,可是自己的能耐究竟几斤几两,慕流云还是很清楚的,若是进了那扇门,能不能及时寻求到袁牧、袁甲的营救,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事情真相是她想要挖掘的,但是前提是保全自己,若是还没怎么着就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那这买卖可就真的是亏到家了!
“使得!怎么会使不得呢!”胖和尚根本不理会慕流云的推辞,继续欺近她,一边说一边朝她伸出手去,想要把她直接扯住,“相见即是有缘,若不是有缘人,又怎么会让小施主找茅厕偏偏找到了我这门口来!
不如小施主随我进去,我看小施主印堂发黑,怕是近来要有大劫,既然咱们如此有缘,你随我来,我给你做法将那劫难破了,也算是与你结个善缘嘛!”
结你个大头鬼吧!慕流云心里面恶心得想吐,这个秃头贼和尚,穿着一身僧衣,却没有半点僧侣的模样,现在可倒好,竟然连道士的生意都要抢!搞不好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
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被他给捉到了,硬碰硬也不行,看看对方的体格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优势,慕流云脑子里迅速盘算着自己的应对之法,决定赌一把。
就赌袁牧的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