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米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悉悉索索缩到了叶二七身后,二人一前一后重叠成相,活像关东煮里的扁木棍串着个撒尿牛丸。
叶二七向身后伸出手,轻轻拍拍,表示不用怕。
适才走进林荫小道的时候,天光还瓦亮瓦亮的,越走越暗,越走越暗,越走越暗,越走越暗。
走进巷子时,树荫褪尽,天幕低垂,青灰色雾气氤氲凝滞,红馕馕的灯笼独独高悬,离地两米。
三颠倒人长须及腹,跕脚起踵,披着玄色蟒纹的长马褂子,青蓝色瓜皮帽微微泛着油布光。
双手抻向巷子的另一端,擎着烛芯哔哱燃得正旺的大红绸灯笼,眼珠子一动不动。
嗨!这就是他的行为艺术!叶二七闭目深吸一口气,打算大喝一声吓唬吓唬他。
谁知打开眼皮子,睫毛差点没被黑乎乎的胡须全然覆盖。她张张嘴,想呼叫,一根胡子溜进嘴里。
好家伙!移形换影呐?还好我见多识广,这可是顶级的行为艺术,这个我也会——叶二七心念微动,瞬时漂移!
后面却堵了个范小米,1010180。这两大神!前后各一个,一个也撬不动。
还兴这种梦魇啊?怕根毛线!叶二七一把抓住罩在脸上的胡须往下拽。
哎哟哎哟哎哟——灯笼滚落在地,高裁缝吱哇乱叫起来。
“这个人是真的!这个人是真的!……”一只小鸟在叶二七脑袋里唱起歌来。
啊啊啊啊啊——范小米先是跳开了一丈多远,扭头又跑回来,抡圆了胳膊,捶他。
捶着捶着,发现没对,高裁缝怎么会在这里?
“都说了我是三颠倒啦!上班时间是颠倒的……”
“嗯!还有呢?”
“问那么多干嘛!”他吹胡子了。
范小米惊魂未定,甩手又给了他一锭子。
也不用找来时的小路了,跟着高师傅走就能回家。
一路上叶二七都在盘问巴彦闹耳的事。
“去实地看过没?”
“对方是不是拿着个矿业林业证虚晃一枪的?”
“和你那老同学多久没见过了?”
“郑总的税务在网上查过没?”
“叶总您不是说不管挖出什么都不管的吗?”高老师被问急了。
“那现在不是走夜路无聊嘛?”叶二七心想看来还是得管。你说不管吧,他还真的就放羊了。
转过头来又问范小米:“上次你说你们家是谷字辈儿,是什么意思嗫?”
“五谷丰登的意思。”小米说,“我叫范小米,我们家还有范小豆,范小稻,范小薯,范小麦!”
呵!厉害厉害!叶二七竖起大拇指:“正好五谷?”
“正好五谷!”小米点点头,“我奶奶去拜送子娘娘的时候,走错了庙门,结果还是很灵验……她老人家说,菩萨也会相互串门子,话带到就行……”
又走了一里地,轮到范小米发问了:“高老师的胡子可真是漂亮啊,这么长的胡须……你平日睡觉的时候,怎么打理呢?是该放到棉被里面,还是外面?“
高老师想了想,也答不上来。
当天晚上就开始琢磨,我这漂亮大胡子在我入睡时是咋置放的。他先将胡子晾在被子外面,过了会儿又感觉极其不自在,又将胡子塞进被子里面。稍等片刻,感觉……哇,好闷热!于是翻来覆去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