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米新荷所说,现在这种情况,虞秩一家三口才是绝对的主角。
虞移在京城待的这些天,出了孩子出生他去了一趟医院,然后就是去月子中心看了一次,就再没去凑热闹,老实在爷爷奶奶家住着,顺便被姑姑姑父唠叨唠叨。
姑姑主要唠叨虞移对找工作这种事儿不上心,一步慢步步慢,评奖评优这块太薄弱了,自己不重视,杰青也不搞,所有材料全靠科研成果硬撑,入职以后想要破格正高材料都不够看的,只能先弄个副教授,着实有些丢人。
姑父主要唠叨虞移也太不爱惜自己了,这次回来感觉整个人萎靡不振的,像有心事,问又不肯说,问多了还哭,不像话,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要家长跑去学校打听情况吗,况且什么大事也不能把自己给赔进去,这都有女朋友了,有什么问题别扭别憋着。
虞移心里就还是有个小小的疙瘩,像是跟陈言赌气,又像是和自己较劲。
米新荷最近也挺忙的,临近期末了各种学术会议多了起来,米新荷的项目团队研发的机械臂抓取模块属于比较重大的突破性成果,她这段期间需要带着这个成果跑好几个地方去做报告和交流,最近也就很忙,每天聊聊天的时间都很少,虞移也不想打扰她。
如果不是虞移人才引进的材料校长办公会通过了,人事处通知虞移尽快来办理入职手续,虞移还会继续在家待着,虞移有个小毛病,心情一不好就懒得动,不是字面意义的那种懒得动,就是说不愿意改变状态,变得主动性很差,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如果不是小庞大夫要生孩子,虞移肯定不会改变自己宅在宿舍的这个状态回到家,就像现在如果不是人事处打电话喊他办手续,他就不会改变自己宅在爷爷奶奶家的状态回到迎城,总之整个人现在就是那种被动的惰性材料,不良导体,没有主观能动性。
虞移买飞机票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这都已经回到京城快半个月了,他自己是真没留意过,就觉得一天一天的过得很快,他恍惚间甚至都觉得好像自己昨天还在机场见过向激川,怎么会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在家呆了这么久了呢。
虞移买完机票准备和爷爷奶奶辞行,从房间里出来路过洗手台看了一眼镜子,看到这张脸才想起来自己这十多天都没刮个胡子,现在看上去整个人像什么野生动物。
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虽然看着身体都还挺不错的,但是虞移真要告别的时候每次都很舍不得,至于他自己的父母,反正心思现在都在虞秩那一家子身上,没顾得上说虞移这个找工作的问题,虞移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小虞,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虞移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手机一震,是曹阿姨。
曹阿姨和虞移还是经常保持着联系,虞移是真的很喜欢曹阿姨,曹阿姨做饭好吃会的东西也很多,之前虞移总是说腰疼,曹阿姨教他几个手法他每次自己按按都觉得真舒服很多。
“是呢曹阿姨,我新工作要办入职手续了,”虞移知道曹阿姨还给他留了端午节的粽子,虞移之前随口一说的咸蛋黄好吃,曹阿姨每个粽子都放了两个,以前虞移特别愿意往陈言家跑,陈言赶都赶不走的类型,现在虞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陈言就会想到陈言坐在餐桌边问他吃早饭了没那种轻描淡写完全没把自己的感受当回事,虞移就觉得很委屈,“所以最近真的很忙呢。”
“那祝贺你呀,找到工作以后就会变得很忙了,要开始真的当个大人了,”曹阿姨专门发微信来显然也不是真的要找虞移闲聊,作为曹阿姨有联系方式且唯一一个很熟悉的陈言的朋友,曹阿姨现在也想不出来除了找虞移还有谁比较合适,“阿姨也知道这时候打扰你不合适,但是阿姨也不知道还能再找谁了。”
“不会是学长出了什么事吧?”虞移本来打的是陈言两个字,但是感觉很别扭,犹犹豫豫删了改成了学长,“他那个人命很大的不会有事的,曹阿姨你别太担心了。”
“他现在身体也没多好,但是最近一直在忙呢,劳心劳力的,早上吃了点小米糕,上楼去换了个衣服就全吐了,还当我不知道呢,说什么都非要出门,这几天总是出去,拦都拦不住,宋总也劝,没用,”曹阿姨说的已经很委婉了,自从上次家里来了几位警官,陈言先是把人送走了以后在楼上安安静静坐着发了很久的呆,就开始强撑着身体忙碌起来了,曹阿姨觉得就现在陈言这个身体情况根本不适合这样劳心劳力,自己劝也没用,又想不出办法,况且她感觉向激川也是个管不住陈言的,可能也就只有虞移了,“今天出去到现在了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中午吃饭没有,发信息也一直没回复。”
“阿姨你知道学长这是在为什么事情这么忙吗?”虞移也想不出来,如果是董承玺的这个案子,自然有向激川来处理,犯不着陈言自己这么辛苦,桦林制衣就更不可能了,从小张每天的朋友圈来看厂里也是风平浪静一切正常,能带上齐叔一起忙的事情,肯定和自己或者向激川没关系,陈言的社交一向很单调,想到这虞移突然心里紧了一下,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打字,“不会是童童出了什么事吧,阿姨你都知道些什么,能先告诉我吗?”
虞移下了飞机直接乘地铁直奔高铁站,虽然上次他就已经发誓自己要是再管陈言的任何事自己就是一条狗,现在也只好一边刷卡进站飞奔上车一边在心里汪汪汪了。
前城警方采集了董青山和葛玥童的生物学样本以后,本来以为现阶段为了等待比对结果也只好先暂停案件其他调查,陈言就带着葛玥童的委托代理材料登门了解情况了。
陈言虽然一直没有从业,但他真的是个律师,当年和他一起撘班子讨债的法务大哥亲自把陈言介绍进了他师兄的律所实习,陈言第二年就拿到了执业资格,然后就这么一直干裁缝干到了现在,葛玥童的委托材料,是她去迎城上研究生之前陈言让她签的,初衷是毕竟葛玥童要独自出门去外地上学了,又没个什么亲人,万一遇上点什么糟心事总算还有个律师可以指望,结果葛玥童当时一听陈言说要签字,看都没看内容拿起来就签了,陈言也不太确定这姑娘是真的傻还是太相信自己,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这份委托材料还真的是很有必要。
陈言也没想到这份材料会派上这么一个用场,警察们来玉成村走访调查的时候陈言不掏出来,第一是这样多少显得有些像在和警方对抗,而且陈言当时是真的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管葛玥童的事情了,她长大了,有她自己的家人了,但是送走了警察陈言心里两股力量就开始拼命打架,理智说这件事还是得管,董青山这种狗东西就是个附骨之蛆,想要祸害葛玥童一辈子实在是太容易了,感情说这件事还是别管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办公室里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还是很耐心的,把目前可以和律师同步的信息都做了一个共享,陈言也没想到葛玥童这边已经配合到dna都采集完毕了,不过想想也是,不论是不是亲生子女,婚生子女都得承担这个赡养义务,估计葛玥童要么也是已经了解了这一点,要么是真的傻,陈言个人觉得可能是后者,毕竟从自己受伤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这姑娘感觉是不怎么聪明。
陈言这两天总是有些不舒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是想吐,身上到处都疼,人也总感觉有点晕乎乎的,从公安局出来还没等齐叔把车开过来,陈言就扶着墙弯着腰差点没直接一头栽地上,正好几个警察从大门进来,围上来一番询问,说什么都要让陈言做个检查,陈言自己难受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跟着走,等齐叔开车回来看不到人也慌了,又把车停回去回来找人,才知道已经被抓去检验科做血检了。
等拿到结果,陈言自己已经不太能走了,需要齐叔扶着,送陈言出来的警官一边感慨着小伙子你可要注意身体啊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差,一边很认真的解释说他们也是工作需要还请多多理解。
齐叔能感觉出来陈言体温有点高,他也是有两个孩子的人,发不发烧还是摸得出来的,现在陈言这个体温发低烧是肯定的,齐叔担心别有点别的什么不舒服,后座上的陈言迷迷糊糊的,齐叔心里慌得都不行了,带着陈言就往医院去。
陈言坐在七万的后排,要不是有安全带捆着,他感觉自己都能直接滑到座位下面去,难受,真的很难受,陈言闭着眼睛,齐叔开车喜欢听车载广播或者一些经典老歌,今天车里却静悄悄的,陈言很想说让齐叔打开广播听听这么安安静静的挺没意思的,但是发现自己脑袋也很沉嘴也张不开。
感觉很渴,有点想喝水。
陈言迷迷糊糊好像看到葛玥童手上拿着个瓷勺子坐在自己对面,他虽然让葛玥童在他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但他好像这才是第一次看清楚葛玥童的脸,第一次和她这么近的面对面坐着,也没移开视线去看她的胳膊之类的。
其实葛玥童这几年也不知道是长开了还是怎么回事,陈言心想,没有陈言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么像董青山了,之前葛玥童的眉眼耳朵脸型什么的和董青山真的特别特别像,陈言搞清楚葛玥童是谁了以后就忍不住的去想董青山自己还能算得上是个长得英俊的,怎么生出来的女儿能这么难看,特别是这股子畏畏缩缩胆小怯懦的气质,陈言看着都觉得被窝囊到了有点冒火,哭起来两行鼻涕比眼泪流的还长,说话声音也跟蚊子哼哼似的,算了,就董青山这种狗东西,能给这孩子留个正常脑子都算是积德行善了。
葛玥童的这副样子一直就深深的烙印在陈言的脑海里,虽然说不算什么好印象,但是葛玥童毕竟是个半大的女孩子,自己也是个年龄尴尬的男人,陈言知道自己就是个没人教没人养的小杂种,他不想葛玥童也这样,起码住进他陈言家以后就不会了,但他也不想给葛玥童带来什么影响,比如高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很痴迷《长腿叔叔》,陈言也还去翻了翻,他感觉这也太突破他自己的道德底线了,葛玥童住进来以后陈言就是这样对自己要求的,腿长可以,毕竟身高在这,当叔叔也不是不行,也有能说得过去的辈分,长腿叔叔绝对不行,这也太恶心了。
就像那次虞移说着什么爱而不得,虽然迎大中心大草坪的那远远一望才让陈言意识到那个瑟缩的黄毛丫头已经真真正正的长大了,了陈言脑海里还是一下就闪过了葛玥童并不白皙的脸上那两行长长的鼻涕,继而觉得虞移真的是有什么大病,需要心理矫正,他同时又觉得很好笑,虞移居然会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心理变态,陈言认真的,他对自己的认知也好还是对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也好,认知都还是很理性客观的,他对葛玥童真的就是当做一个小孩子,还真的问心无愧。
陈言是真觉得很渴,车里太安静了,他甚至抬不起眼皮看看附近有没有水喝,他恍惚又看到葛玥童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不锈钢勺子,是很好喝的汤,她很耐心地很温柔的一勺一勺慢慢喂到自己嘴里,陈言甚至还能回忆的起来那汤的滋味,是炖的很不错的花胶,尝着就像是之前向激川带着自己去过的那家竹林里的悦省菜的口味,陈言其实不怎么喜欢喝汤,他从小没有喝汤的习惯,更多的时候是喝点凉水,他之前也很嫌弃向激川这个爱喝汤的矫情毛病,吃饭就好好吃饭,搞的什么汤汤水水的,要不是这孙子爱喝汤,怎么会给向平川的妈下手的机会。
陈言还记得那天病房里很吵,有好几个人伸头过来看他,葛玥童起身把帘子拉上了,帘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言其实早就吵得不耐烦了,但也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他感觉得到葛玥童一直在看自己,他心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又滑稽吧,不一会儿左胳膊上那个伤疤,陈言的留置针在左手腕,经常输液的关系左胳膊一直冰凉冰凉的,他感觉到葛玥童的手指尖轻轻摸了上来,她的手很温热,的指尖还带着一些指甲,就那样轻轻扫过他的伤疤,有点痒痒的,陈言心想,这傻姑娘怎么还不出去啊,陈言是真的很想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好好给自己挠一挠,这些天躺在医院里动也动不了,陈言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新旧伤疤都在发痒,让他忍得真的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