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抓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言的脸还是右转朝着窗户的,但是他的左手死死的抓着葛玥童的右手腕,力量之大,昏暗的灯光下都能看到葛玥童的手腕被捏的一圈发白。
“学长你先松开学妹啊,”虞移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上来想把陈言的手掰开,但是陈言真的很用力,虞移也不敢硬掰,“学妹都疼哭了,你使这么大劲儿干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嘛。”
“要叫医生来吗?”位臻一把灯光又调亮一点,可以看到陈言的手腕上因为用力绷起来的筋,“这是他的自主行为吗,还是什么反射之类的?”
“先叫医生来再说,”向激川皱着眉头按下呼叫键,其实这种突然的肌肉异常或者强直向激川以前疗养的时候也见过,特别癫痫的病人很容易出现,发作的厉害可能需要肌肉松弛剂和镇定剂,陈言到现在还没做aeeg,转院之前陈言的主治医生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会有这块的异常,一般来说癫痫也属于头部损伤后遗症的一种,赌概率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向激川这几天心里这块刚刚松了一点,现在又绷得紧紧的,“怎么会突然就这样呢。”
“我看不像病理性的,”虞移虽然没有医学背景,但好歹是个运动员出身,“你看学长这个肌肉的状态,我感觉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葛玥童也不确定是自己疼麻了还是陈言松劲儿了,反正就是感觉手腕没那么疼了,但是陈言还是紧紧攥着不愿意放开,医生过来认真检查了,确定陈言这并不是某种病理性的抓握,但也暂时搞不清楚陈言为什么会这样,
“学长,你要是想抓东西要不你换我吧?”虞移又尝试着想帮葛玥童把手抽出来,轻轻地一根一根掰陈言的手指,陈言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葛玥童的手心也跟着失血脱色,虞移看着这攥在一起的两只手指尖都在发白,有点着急,“你把学妹手松开吧,看着都好疼啊,要不你轻一点行吗?”
“医生说不确定是不是当时有什么刺激因素导致他这样,但是看得出来至少不是病理性的,虽然说有没有癫痫之类的后遗症还得再观察和检查,”向激川送完医生回来,脸色也没了刚才的松弛愉快,“而且医生也说不清楚,他觉得无意识的行为的可能性会更大,但是让我们排除一下外部环境的刺激,如果是排除刺激以后行为消失,或者重复刺激行为反复,就确定是有意识的行为,所以大家回忆一下,抓手之前我们都在干什么呢?”
“学妹在帮学长调整胳膊呢,”虞移站在旁边还在尝试尽量温柔的帮葛玥童把手抽出来,“我站在这儿瞎激动呢,因为我这不是看到学长转头了嘛,就有点想哭,我就没怎么动,在稳定情绪。”
“我站在这边,”向激川指了指陈言的脸朝的这边,“我也没怎么动,就光是注意到他会转头了我还挺高兴的。”
“所以是动胳膊动腿的原因吗,”虞移自己说的都不是很自信,拿起陈言另一边的胳膊动了动,陈言倒是一点反应没有,“看着也不像,总不能只动那半边有反应吧,毕竟刚才帮学妹拽手的时候也动过了,还是没反应啊。”
“开灯的原因吗?”位臻一也在一起努力的想,“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开了一盏灯,是因为光线的刺激吗?”
“也不像,”向激川也拎起了陈言的另外半边胳膊,还是没生气的很松弛的,跟攥着葛玥童的那边一对比,能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用力了,“刚才医生进来灯开的更亮,也没看到他蹦起来之类的。”
“臻一姐,”虞移犹豫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和位臻一谁的年纪大,但是在嫂子和姐之间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叫了声姐,“你不是你说叫学妹明天陪你去逛前大的原因?学长听到了不想让学妹去才拉住她的?”
“不知道啊,”位臻一还真没往这块想,毕竟她潜意识里认为陈言就算听到了也只是听到了,应该还不能做出这样的反应,于是试着和陈言说,“我明天自己去前大,不让童童陪我去了,你可以松开她了吗,她被你捏的好痛啊,真的,我明天自己去,可以松开了吗?”
位臻一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说的特别清楚。
但是陈言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死死的攥着葛玥童的手。
“先坐这儿吧,”虞移给葛玥童推过一张椅子让她坐下休息,“没准儿等会儿学长睡着了手就松了,现在这么看我们也是想不出个什么办法了。”
“这段时间我还是不出去了,”葛玥童抻着胳膊有点别扭,但总算是坐下来了稍微舒服了一些,“我怕我不在他在有什么突发情况你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臻一姐,明天只能失陪了,网上有很多前大的旅游攻略,都还是挺不错的,我等下搜几个靠谱的发给你吧。”
向激川和位臻一走的时候,陈言也没睡,就直直的盯着窗外,手上还是抓着葛玥童的手腕不放,病房里顶灯已经熄灭了,葛玥童在虞移的帮助下已经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和黄玮铭聊天。
“你们就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呀,”葛玥童手腕被陈言抓着,只能一只手缓慢地打字,“你也太敷衍了吧连个什么表白的礼物或者弄个场合来表白就没搞啊。”
“我弄了,”黄玮铭发来一个猫猫落泪的表情包,“本来我都定好餐厅了,谁知道玩儿回来她中暑了,我们直接跑去医院了,然后预约也只能取消,晚上我送她回家,就这么走在路上看到月亮很好,我就很自然的就给说出来了,她就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就在一起了呢,。”
“哇塞,”葛玥童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欣慰,“这恋爱还得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啊,不管怎么说恭喜脱单成功。”
“你那边怎么样了?”黄玮铭头像都换成了很可爱的q版情头,“听孙同学说你家里人病了需要陪护,你请了半个月的假呢,出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关心,”葛玥童抬眼看了一眼陈言,陈言的头还是转向窗户那边,留给葛玥童一个纱布包着的后脑勺,“现在情况也都稳定了,就是等着康复呢。”
“那就好,”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黄玮铭那边也是松了口气,“人吃五谷难免三灾两病的,稳定了就好,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会一天好似一天的。”
“我也这么想,”葛玥童试图轻轻转动一下手腕,没想到还是被抓的很紧,整根胳膊动弹不得,“总会一天比一天好一点,一点一点,越来越好。”
“对了,邢学姐微博上发她结婚了,没说老公是谁,”黄玮铭因为工作原因也关注了邢宜茹的个人微博,“但是是真的晒了两本结婚证,我就一直在暗自祈祷最好是你那个大师兄,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互相还是挺有感觉得,也很般配,我又不好意思去问邢学姐,你能透露透露消息么?”
“真的是我大师兄没错,”葛玥童高兴里又带上了一丝丝小小的骄傲,“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他俩应该在一起呀。”
“嘿嘿,这我可太高兴了,之前就看着邢学姐和你大师兄特别登对,奈何就是感觉他俩好像因为什么事情互相都很克制似的,”黄玮铭发来一个星星眼的表情包,“我还在想他俩不会就这么一直克制下去误终身吧,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突然地就结婚了,真有点意外,这中间要没点故事,我甚至都不敢相信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直接就拐了这么大个弯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葛玥童嘴上这样说,这几天邢宜茹孕早期反应很厉害的时候总是拉着葛玥童聊天分散注意力,虽然葛玥童很遗憾的没有参加习惯一如的那个卧谈会,但是卧谈会的内容邢宜茹已经就这么零敲碎打的和葛玥童都聊的差不多了,当然这些事葛玥童肯定不可能告诉黄玮铭,所以就只能假装不知情了,“等我回去了我问问小茹姐到底怎么回事好了。”
又闲聊几句,黄玮铭说小欣兴催他赶紧睡觉别熬夜了,他得奉命去睡觉,两个人才没继续了。
葛玥童看了会儿手机觉得很无聊,缓缓站起身踮起脚尖看了看陈言侧过去的脸,还是睁着眼睛的,这是下午睡够了么,葛玥童有点无奈的想,现在除了等陈言睡着了自己再轻轻把手拿出来之外,也没有任何一点其他办法,总不能再让陈言挨一针镇定剂吧,葛玥童轻轻叹口气,又点亮手机屏幕,觉得看无可看,熄灭了屏幕趴在陈言的病床边上,手腕被攥着这个姿势确实让她肩膀酸痛,趴着好像能舒服一点。
其实那天大师兄上楼去敲门的时候,邢宜茹还以为是葛玥童走的着急落下东西了回来取,就看也没看直接把大门给打开了,一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魏炆君,眼泪不自控的就滴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没有执手,隔着个门槛相看泪眼,两个人果然都是竟无语凝噎。
直到隔壁邻居出门看到这一幕投来好奇的目光,邢宜茹才赶紧擦了擦眼泪把魏炆君给让了进来。
他知道了,邢宜茹想,估计是葛玥童那个小丫头告的密,难怪小丫头一大早起来忙前忙后收拾这么一大桌子菜,然后自己胡乱吃两口就逃也似的溜了,不跑留在这确实也有点尴尬,邢宜茹给自己卷了一个饼,咬了一口,突然一阵恶心翻上喉头,跑去洗手间一顿吐的昏天黑地。
邢宜茹以前就不怎么爱吃香菜,觉得有股淡淡的肥皂味,但是如果菜里面放了一点她是可以接受的,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一口卷饼咬到了香菜,里面有一丝丝香菜末,邢宜茹只觉得浓烈的肥皂味直冲天灵盖,在洗手间吐的涕泗横流,差点没自己出来。
“很难受吗,”魏炆君看到邢宜茹吐完了,赶紧上来搀扶,轻轻顺着邢宜茹的后背,“你看你脸都吐黄了,怎么出这么多汗,我先扶你躺下好不好,你缓缓,缓缓。”
邢宜茹被魏炆君扶着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汗水流进眼睛里热辣辣的一大片烧的她很难受,不一会儿魏炆君拿着一条拧干的毛巾给邢宜茹擦着脸上的汗水。
“对不起,”魏炆君的声音也在颤抖,以至于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变了,“对不起,小茹对不起。”
魏炆君说不下去了,握着邢宜茹的手哭的很伤心。
“别犯傻了,”邢宜茹慢慢缓过劲儿来,靠着枕头稍微坐起来一点,“你看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快死了似的,只是有点难受,这也是生理反应,激素导致的,我约了计划生育专科的门诊,到时候去一趟,这个小问题就解决了,所以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魏炆君握着邢宜茹的手,他是真的想说他想娶她这话,但是每次一到嘴边,就好像是有什么保护机制一样,马上嗓子发干全身发冷,他害怕了,他不敢。
邢宜茹靠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多了,又有点饿,起来走到餐厅里看着那八宝粥似乎还不错,吃了一口没放糖到让人觉得还怪可口的,一点一点吃了小半碗,又觉得一阵胃酸涌起来,烧心的感觉甚至要溢过喉头蔓延到口腔里,又把汤勺放下了。
“你也来吃点啊,”邢宜茹总算是平静了情绪,想到大师兄还在卧室里,估计是大清早就着急回来肯定也没吃早饭,于是就喊了一声,“童童很早起来就准备了,我这也吃不下什么,你再不来多吃点,这些好吃的都得浪费了,好歹是童童的心意啊。”
魏炆君坐在饭桌边沉默的吃着,眼神一直发愣,他甚至都吃不出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就是机械的咀嚼吞咽,邢宜茹实在是烧心难受,起身去卧室再躺会儿,等大师兄回过神,对面的椅子已经空了,他吓得倏的一下站了起来,跑进卧室看到邢宜茹半倚着床头那些靠枕正在默默流泪,听到他进来慌忙用衣袖擦着。
她哭了。
魏炆君在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邢宜茹的眼泪明明还无声地挂在她的腮边,她就已经假装没事人似的换上了平时那种轻快的笑脸。
“你吃完啦?”她似乎察觉到了有一滴漏网的眼泪没擦掉,很自然的用手背一蹭,“你也别怪童童,她还小,哪懂这些事,想问题很想当然的,是我不好,心理压力大了点就找她当情绪按摩师了,结果说来说去还让这小丫头给瞎操上心了,回头我再说她吧。”
“是我的问题,”魏炆君站在邢宜茹床边手足无措,他多想抱她,但又不敢,“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