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肃霜,十月涤场。
从洛阳归来月余之后,李三郎终于出手了。
沙场秋点兵,秣马见真功——骊山脚下,旌旗猎猎,战鼓雷雷,戈鋋金甲,耀照天地,旌旗连亘五十余里,二十万虎狼之师列大阵于长川。
戎服披甲、意气风发的李隆基登临高台,演武宣威。
“浩浩苍天,佑我大唐! 冥冥地灵,助我神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将士仰望着这位威武君王,将“万岁”喊得响彻寰宇。
在这气势磅礴的声声 “万岁”中,李隆基心潮澎湃。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安邦定国,少不了文治武功,开疆辟土,更需依靠强大的军事实力。
作为尚武出身的唐王后裔,李隆基的身上本就涌动着关陇集团的军事血脉,何况他刚刚掌权立足,急需以这场前无古人的大阅兵来立威树权,赢得三军拥戴,昭示江山一统,让那些曾心怀贰心的臣子看看他这大唐天子的赫赫龙威。
随着号角吹起,李隆基亲自擂动战鼓,大阅兵正式开始。
兵部尚书郭元振披甲指挥,率领三军将士列开阵式。
二十万将士身着阅兵礼服,执旗分阵排列,首队前锋、护军依次而出,其他各营士兵紧随其后, 坐作进退,节以鼓声,演变各种阵法……
不过,一开始队伍尚且肃然整齐,井然有序,随着阵形变换,有些士兵行动迟滞,开始出现混乱……
皇帝李隆基眉头紧蹙,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而当他最看重的骑兵登场受阅之时,竟有一匹马受惊,引起一阵骚乱,这让李隆基勃然大怒,
忍到军演结束,李三郎立即召来兵部尚书郭元振。
当着三军将士和文武百官,李隆基以其治军无方、军容不整为由,要斩杀兼郭元振于旗下。
这一下,所有大臣都傻眼了……
要知道,朝堂多年动乱,阅兵荒废已久,此番阅兵的圣令乃是皇上临时起意,仓促组织,本就准备不足。
何况此番受阅人数众多,足有二十万将士,更有部分士兵是今年临时征用,训练不足,队形不整在所难免。
即便要追责问罪,也不至于斩杀郭元振……
毕竟郭元振乃是大功之臣。
就在不久前诛杀太平公主的政变中,太上皇登上城楼避难,意图反击,正是郭元振的护驾稳住了太上皇,才让他甘心让权,完全退位,留下父慈子孝的美名,否则一不小心可能就演变成弑父夺权的丑闻……
身为政变功臣,未得嘉奖赏赐,只因一点过错就要问斩,这未尝不让众人心惊。
于是,张说、刘幽求等人当即跪于马前,磕头死谏。
“陛下,郭相有大功于社稷,切不可杀!”
面对众人的求情,李隆基不为所动。
“国家武备不可一日懈弛,操练将士更容不得敷衍塞责!在其位不谋其政,仗着有功,就可渎职吗?”
李三郎说完,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元振。
“郭元振,你可有话要说?”
“臣无话可说,任凭陛下处置。”
郭元振素来能说会道,但今日一句也不辩解。
“你……”
李三郎火冒三丈,气的原地打转。
众人惊惧的看着皇上,生怕龙威盛怒之下,真的斩了郭元振,但皇帝迟迟没有下令。
他的手举在半空,终究不忍落下,而是将矛头转向了掌管礼部的给事中唐绍。
这一次,李三郎没有犹豫,以军礼不严、渎职塞责为由,将唐绍斩于旗下。
众人甚至来不及求情,唐绍已经人头落地。
看来这一下,是来真的了。
“郭元振,你再想想,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
“你……好,朕再给你一炷香的功夫,再不知错你就和唐绍一样的下场!”
李三郎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五花大绑的郭元振和面面相觑的大臣。
君臣二人的僵持,让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帝究竟意欲何为,想要郭元振说些什么,只有一旁的高力士心知肚明。
他抬头看了看苍茫的骊山,又低头看了看那炷越燃越短的香——该来的人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