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哧呼哧喘气，最后道，“那朕，朕究竟怎么了？”
江连芳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皇帝，“你吃了这么久的丹药，那些丹有什么好和不好的作用我都和陛下说过吧？”
皇帝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江连芳，“朕的气运尚在！没有消散，我亲自去证实过！”
江连芳道，“是的，若你一直用以前的药，那确实气运还在，虽然有所削弱，想来你也不太放在心上，可是你用了最后那颗丹药，用那个草木妖炼制的，还记得吗？”
皇帝道，“那药有毒？你试了药的，而且……”
江连芳打断皇帝的话，“那药可没毒，真正的延寿丹，就是寻仙台开，能给的也和这个差不离了。”
江连芳脸上带上了笑，“问题在于那个草木妖，她可不是普通妖类，她身上具有莫大功德，若我没猜错，她不仅仅是救了万妖园那些妖而身具功德，她对你皇朝内治下的百姓也是有大功德的！”
“用她炼丹，自然这丹药效果卓绝，只是吃她的人，怕是会被天道记恨，不过凡人离天道也太远了，旁人吃了也就吃了，顶多到了黄泉地府入畜生道轮回多次以赎罪，而你，一国之君，整个皇朝气运皆和你牵连，她又是没有任何血戾之气，唯有大功德在身的妖，你吃她就等于自毁气运，天道反噬，你的帝王之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帝王之气都没了，以前你做下的孽，自然也得反馈其身，现如今陛下动弹不得，就是丹毒发作的缘故。”
皇帝目眦尽裂，就是苦于不能动弹，“你害我，江连芳，你害我！”
江连芳道，“陛下切莫这样讲，给你吃的每一颗丹药，好坏都和你说的很清楚，我从来就没有骗过陛下！”
“那幅画，那幅画……”皇帝嘴角带着白沫。
江连芳道，“那幅画没错啊，你如今不就是因为那草木妖而彻底站不起来了么？妖类和人又不一样，若她侥幸生还，你的气运，天道都会补给她，就是她死了，你的遭遇也是因她而来，贫道再无说错的！”
“而且，不管陛下如今是如何状态，这寿命还是在的，新皇仁孝，想来还是会好好待陛下，陛下只要在这小小的床榻上安度晚年也就是了。”
老皇帝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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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第八界二十一
这番话自然也传到了新帝耳朵里, 新帝长叹一声，下令拆掉万妖园，对神都里的妖类加以安抚, 当然，也还是那些没有血戾之气的妖才能享受这点。
刺猬姥姥见神都开门迎妖，因为上过当, 自然不敢冒进，观望了一阵子，发现妖类从城门进出都没什么问题，连那个长年待在神都里的牡丹妖都出来了好几次。
于是刺猬姥姥就让小倩留下, 自己尝试进神都, 还真的轻轻松松进了, 刺猬姥姥马上转身, 也让她轻轻松松出来了。
刺猬姥姥谨慎, 就在城门口不停的进进出出。
出门还好，看的不严，除非是戒严的时候那出城才会严加搜查, 否则都是很容易就能出来。
只有进城, 一概查的仔细，于是进城处负责查看的小吏一天里就见这小妖进来了好几次, 刺猬姥姥哪怕人形是个老太婆, 作为妖来讲，还是小妖。
当初万妖园发放的身份文书等物并没有糊弄, 确实有用，原本是想着这些妖有进无出，文书上面就不造假了。
现在新帝对妖宽容，这些文书依旧有用。
刺猬姥姥试了多次, 这才彻底放心，带着小倩进了城，隔个几天还是会去槐树下看一看，看看乌鸦他们是否回来了。
牡丹自从用了苏晶的花盆，大水缸都不稀罕了，而且还真的可以自如来去，只要把花盆带上就行。
她每天都会和花盆絮叨一下，就当是和苏晶讲话了。
老皇帝已经成了没牙和没爪的老虎，彻底翻不了身了，新帝也不想背上弑父的名声，就把他放在宫里养着好了，就像江连芳说的，他也就只能在宫人的服侍下吃喝拉撒，连下床都办不到，还有什么可虑的。
不过有件事老皇帝还是能做，那就是想让新帝杀掉江连芳，他现在看到江连芳就眼内充血。
狗咬狗的事新帝很乐意见，哪怕那些命令都是老皇帝下的，江连芳作为帮凶，手上也沾染了不少皇子们的血，一开始不杀他，也是为了让他和老皇帝之间再打一下擂台，现在差不多了。
江连芳似乎万事都不在乎，但他想要见一下新帝。
新帝还在养身体，上朝的时间都不多，这几年亏的很，女人也就一月一次功能性失血，他多的时候一月四五次，后来三个哥哥造反失败给他和后头的兄弟们赢了一些时间。
再后来二十六皇子用命给他们换来了新生，但皇子们的身体普遍都不太行了，二十八皇子是其中精神最稳定的一个，这才轮到他上位，其他皇子的精神都快垮了。
想想这些金枝玉叶，却得时刻担心自己被父皇吸干体内鲜血，那真是夜不能寐。
新帝来了，抱着猫。
江连芳没有向新帝祈求，甚至称呼他，“二十八皇子殿下。”
新帝颇为宽容，对一个没法翻身的阶下囚有什么愤怒的表情都是浪费。
江连芳笑道，“您肯定是觉得我在强撑，没关系，你怎么想都没事，陛下这个样子，估计不会和你说一些皇朝兴盛的重要事情，我正好知道一些，因此告诉你一下，就同以往有什么事我也会派人和你说一样。”
新帝的面色就变了。
江连芳视而不见，“估计在你眼里，把陛下赶下台你登上皇位，这个皇朝就是你的了，你就能高枕无忧，可据我所知，皇朝气运根本就不在你身上。”
新帝沉声道，“为何？”
这是真的，钦天监也发现了，新帝登上了地位，可那根代表皇朝气运柱子上的盘龙却依旧在消散，原本应该会变得清晰才是，这就代表他的帝位没得到上天承认。
江连芳道，“寻仙台啊，你们都忘了这个了么？寻仙台开，上界赐下延寿丸给国君，不仅仅是延长国君的寿命，也是给国君巩固气运的，新帝登台，完整的手续就是陛下让位给你，焚告上界，需请上界降下仙使给新帝巩固气运，以安江山百姓。可是如今神都的寻仙台好久都不开放了，你的气运谁来给你巩固？”
“这个皇朝的气运若是持续衰落，其他皇朝会不会觊觎，到时候你坐上了皇位又能如何？”
新帝面色都变了，匆匆离开，临走吩咐看好江连芳，不许他出事！
江连芳看着离开的新帝，脸上的笑容毫无变化。
老皇帝丝毫没有退位的打算，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一些重要消息告诉自己的孩子的。
要不然老皇帝如今这种状态他早就自戕了，活个什么劲啊，可他依旧努力吃喝，努力活着，还不是就为等那一线希望。
如果寻仙台开，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要上界的人愿意出手帮他，他就还能站起来，统治皇朝。
至于他为什么认为还有机会，就是因为老皇帝一直觉得自己做的这些并没有什么问题，妖又不是人，他杀妖又如何，就是在上界，妖类也依旧是人的附庸和猎物。
而那些忤逆犯上的皇子们，那就更该统统关起来！
一起被关的杨家人也不想放弃希望，只是他们的性格偏向于狗尾巴草，现在想的是怎么得到新帝的赏识。
他们偷听了江连芳和新帝的对话，但是对于寻仙台，他们也毫无办法，已经‘恢复’正常的杨长治道，“江连芳既然敢和皇上说这些话，想来他是有能力打开寻仙台的，若我们从他那里打听到方法，就能报效陛下，从而离开这里了！”
方法是好方法，只是怎么从江连芳嘴里打听到这件事呢？
杨家觉得江连芳一定也不想死，捏着这件事好向新帝谈条件呢。
杨家死马当活马医，买通了服侍江连芳的小内侍让他去探口风，江连芳就像一个毛头愣小子一样，居然毫不设防，真的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把上寻仙台如何祭拜，如何焚香祷告，如何同上界仙师沟通的步骤都说了出来，最后还强调，“其实这些步骤钦天监也知道，只是目前这个皇朝内得是我做才行，其他人不行！”
杨家大喜过望，就等着拿这件事翻身了。
新帝也去找了钦天监，现在的钦天监监正很想哭，早在老皇帝要用皇子和妖内丹炼丹药时，那时候的老监正就严重警告了老皇帝，说这件事不能为，否则必遭天谴。
那时候老皇帝心里想的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因此对老监正的话置之不理，老监正不停上书和老皇帝碎碎念，“不行的，不能做的，会亡国的，陛下你不能这样！”
所谓忠言逆耳，老皇帝烦死他了，见他还不停歇，干脆就免了他的职，上来的新监正是早就向江连芳靠拢的人。
老监正在家也整日忧心忡忡，后来干脆闭门不出，没几年老监正就走了。
钦天监说是朝廷管辖的部门，差不多就是江连芳在管，那时候老皇帝非常器重江连芳。
等到老皇帝对江连芳起了戒心，就把钦天监监正又换了，这回换的是老监正的重孙。
老皇帝想着，老监正家和江连芳有仇，自然会让钦天监脱离江连芳的掌控。
想法是没错，只是老监正死后，他的子孙们已经没落了很多，老监正的本事也都没学全，新监正上台也就勉强支撑，加上江连芳在外人看来依旧是老皇帝‘心腹’，新监正也只是混日子罢了。
没想到一朝天翻地覆，老皇帝和江连芳都倒下了，新监正顿时忙了起来，只是能力有限，他实在不知道很多事。
如今被新帝问到脸上，监正就支支吾吾的。
新帝很生气，拂袖走了。
监正回到家，长吁短叹，被老母亲听到了，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锦布包裹，“你曾祖父留下的，说是等你无法支撑时拿出来。”
监正大喜过望，打开看，果真是曾祖父的道法心得，只是那些道术不可能一蹴而就，余下的就是皇帝记挂的寻仙台的事。
和江连芳说的一般无二，一个皇朝的气运和上界紧密相连，如果寻仙台一直不开，其他国家探知了，就会过来分一杯羹。
但上面也说了，其实寻仙台不开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寻仙台坍塌。
不开，只代表上界暂时不想从这个皇朝里挑选修仙的人，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家要招新了就会开。
如果是坍塌了，那就表明这个皇朝已经被上界放弃，再无任何上天加持的气运可言，那时候周边国家肯定会来瓜分。
里面也有江连芳说的如何上寻仙台祈祷的步骤，老监正甚至还记录了他最后一祷告的结果，那就是上界暂时推辞开寻仙台，请下界稍安勿躁。
只是没解释为什么要推辞，仙人和凡人能说一句要推迟的话已经不错了，哪里会和你解释为什么。
老监正也是如此劝老皇帝的，可惜那时候老皇帝听不进去，嫌老监正没用，请动不了仙人，还让江连芳试了一下，可惜江连芳也没请动。
等监正把这个记录交给新帝，新帝也从杨家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一番对比，可知都没说谎。
老监正的记录更详细，还说了上寻仙台祷告需要什么样的人，他倒是没说只能谁谁谁，而是只要能力达到了就行。
新帝问监正，“爱卿可否？”
监正满脸通红，他倒是很想试一试，可惜目前他还真不行，若再给他个十年八年，那时候可能就行了。
这么看来能上寻仙台祷告的似乎只有江连芳了？
新帝说不出的憋气。
杨家见此机会，忙忙的把杨长治推了出来，这可是家族唯一的机会了。
说起来杨家一直在江连芳的阴影下，虽然很想取而代之，一直没机会，所以也没做过太大的天怨人怒的事。
至于杨长治用生魂祭炼那口鼎的事，之前他做的小心，弄来的人也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然后让他们各自出了种种问题，比如年龄大的睡梦里去了也没人怀疑，壮汉吃了酒醉倒家门口，一夜冻死了也是常事，还有那风月女子，和客人起了口角，被砸了脑袋，客人也被关被罚，偏那客人在牢里沾染了风寒，一下就去了，那也是正常的，再是小儿被拐子拐走，那在神都都不少见，因此就没人发现。
那艘船也安然无恙，谁也联系不到杨长治身上去。
这两个人选，新帝肯定倾向于杨长治。
但他还是先让监正试了一下。
挑选吉日，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监正换了法衣，按照曾祖父的步骤一一请仙现身，最后毫无动静。
新帝十分失望。
是现在就让杨长治试一下，还是等个几年让监正再来？
也有大臣说让江连芳来试一下，马上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人家也有理有据，“太上皇哪一年不让那妖道去寻仙台请仙，哪一次成功了？若如了他的意，怕是他又要起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