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人人勉强能坚持，过了三天，据说有人都抄哭了，嬷嬷过来收经文，字写得不好她们不会说什么，这是能力问题，但是不能错漏，有错漏还得罚，这是对陛下有怨怼，是对佛祖不恭敬。
只凌霜这里，嬷嬷还夸她，“眼见凌嫔娘娘是用了心的，这字啊一天比一天好看。”
凌霜得意，“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多谢嬷嬷了！”
让人递了一个荷包过去，里面是宫制的银裸子。
慕容霄闲暇去看凌霜的字，嫌弃道“软趴趴全无风骨，写的都是啥！”
胡公公说了一句‘公道话’，“凌嫔娘娘也是用了心的，别人的字一天比一天潦草，凌嫔娘娘的字倒是一天比一天认真。”
那不废话么，人家天天写一万五千多字，都快吐了，凌霜这两百来字心经就等于是练字，一个是为了交差敷衍，一个是轻松完成任务，能一样吗。
这么过了半个月，有人实在受不了了，还是让人代写吧，要是手里的宫女下人会，那就命令她们写，要是手里的下人不会，那就出钱让其他人写。
据说一篇经文已经炒到了五两银子。
袁婕妤也受不了了，她的手腕肿了，就是在闺中，她也没黑天白日写这么多字，她身边的宫女有两个是家里带来的，会写字，还能模仿她的字迹，于是三个人一起写，袁婕妤勉强撑了下来。
抄写了一个月经文，后宫都暮气沉沉了，慕容霄又开始变态，他居然彻查代写，罪名就是欺君。
这时凌霜正在抱着一碗酸奶水果粒吃，几个太监就过来搜查，当然对她是极为客气的，搜出她写的心经一大叠，这是多余下来的。
其他下人房里除了花样子就没别的纸张了。
临走的时候领头太监还夸凌霜，“娘娘最心诚，写了这么多，奴才们告退。”
从他们进来到他们走，凌霜捧着酸奶碗一脸迷惘，这是干嘛啊？
小路子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她，“查代写经文呢，只娘娘您这里还有一个萧贵人全是自己写的，其他人好像都有代写，陛下生气了，说是欺君。”
凌霜想不明白啊，“就两百来字心经也要代写？”
难道自己是个不出世的才女？
小路子摇头，“不是 ，人家要写三卷，只娘娘这里才一卷。”
凌霜想，这或许是慕容霄觉得她上回受了冤枉所以对她松了些，可即便是三卷，那也不过六百多字，就这么难吗？
（其他妃嫔集体吐血中。）
扯上了欺君，代写的妃嫔就得不着好，有两个进了冷宫，剩下的降位份，袁婕妤从婕妤掉到了从四品婉仪，只比凌霜高一级。
那个萧贵人升了一级成了从五品小仪。
升升降降让凌霜看的眼花缭乱，她因为‘老实’，虽然没升级，但是得了不少赏赐。
后宫从来拜高踩低，听说萧小仪那里这几天门庭若市，只凌霜说过不送礼，所以她就一动不动，别人要去恭贺就去，她不理。
第51章 第二界八
凌霜不搭理, 萧小仪亲自来了，来了就一杯茶，干巴巴贺上两句, 反正凌霜的位份比她大，不用卑躬屈膝, 反倒是萧小仪要对着凌霜露笑脸。
萧小仪离开时她的宫女心下不忿, 觉得凌霜傲慢, 萧小仪斥她, “凌嫔之前就当着陛下的面说过以后绝不送礼, 这才过了多久，她难道自打嘴巴？我倒是觉得她能这样随性, 也值得羡慕，只进了这里，还想要由着性子是不行的……”
她的宫女不敢说话了, 只道, “主子回去还是让医女过来捏一下肩膀，晚上您老是睡不好呢。”
萧小仪道, “闭嘴，抄写经文是陛下的恩旨，我们只有高兴的, 你可得好好学学怎么说话了！”
抄经文的事过去了，后宫那股浮躁之风也一下子刹住了，袁婉仪好几天没露面，实在是没脸啊, 之前她还一副主位娘娘的模样，现在被慕容霄一巴掌扇的昏头昏脑。
后宫女人的生活其实乏善可陈，要是慕容霄好色, 她们还能争一下宠爱，可慕容霄是神经病，你弄不准在御花园歌舞到底是引来他的好感还是反感，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条路走不通。
因为走过的妃嫔要么搬了家（搬去了冷宫）要么被陛下讥讽的体无完肤，哦，对了，上回那个谁好像还在教司坊没回来呢，不过这些事新来的妃嫔们并不知道。
那就剩下给他做内衣香囊，但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送到御前，吃食也是如此。
还有就是抄经祈福，快别提抄经这两个字，提了胳膊就疼。
如此一来，妃嫔们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抹骨牌，和小宫女闲话，或是和相熟的妃嫔坐一起讲话。
除了这些也能召戏班子看戏听说书，只是夏宫里妃嫔等级都不高，叫戏班子看戏这种事低位妃嫔还没资格，要是有宠爱倒是可以，可目前谁也不觉得自己有慕容霄的宠爱。
就是袁婉仪，那丢的脸还没捡起来呢 ，更不会叫人来看戏听说书。
凌霜过得最自在，膳房可以点菜，平时还能跳绳踢毽子做一下运动，完了可以看书练字打麻将，最近她正在和彩云学打络子，简单的络子她还是能做上一些的。
瑶华宫里小路子属于打探消息的人，凌霜不要他刺探情报，就是别让她成为一个睁眼瞎，大家都知道的她也要知道不是，要不然就太孤陋寡闻了。
彩霞彩云主要负责照顾凌霜，这天凌霜正在磕磕绊绊打络子，小路子过来禀告，“……说是绵州出了个神迹，一个庙里破土而出了一块石匾……上面的话不大好听，说陛下残暴无德……”
凌霜惊奇道，“陛下没什么反应？”
那个神经病会不会把整个绵州都给灭了？
小路子道，“听说绵州知府已经请罪了，那是个荒废的寺庙，庙周围的百姓都抓了起来。”
凌霜撇嘴，“抓老百姓顶鸟用，既然是荒庙，那玩意应该自己长腿跑去县城才能让人看见，怎么就传的天下皆知了？明显是有人搞鬼。”
小路子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事最近传的可快了……。”
神鬼之事就像谣言，那扩散速度堪比瘟疫。
凌霜道，“那就找个闻名天下的大寺庙，再出土一块说陛下英明神武的牌匾不就行了，让神仙自己掐架去。”
听了凌霜的话，围着的宫女都笑了。
小路子又道，“那快石牌据说有那么大。”他比划，“好几千斤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为啊，谁有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一队人运过去，也得有痕迹吧，还有，怎么就能从土里自己冒出来呢？”
还是有些害怕的。
凌霜放下络子，“你们啊，所以才应该读书识字，这样就不会被人愚弄，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人为，唔，我来想想，假如一颗果子长的像个娃娃，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果子很神奇，然后有人说这是神仙赐下的果子，你们是不是就会相信？”
彩霞道，“怎么会有长的像娃娃的果子，不过要是真有，奴婢还真的会信。”
旁人都跟着点头。
凌霜笑了，“这个其实很简单，但现在一时半会儿做不到，我想想别的，对了，我也能马上做个神迹给你们看看，彩云，拿些蜂蜜来。”
一会儿一罐子蜂蜜就拿来了，凌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挑了一块地砖，然后用蜂蜜在上面涂涂画画，涂完她道，“咱们等一等，那边不要有人过去。”
过了一会儿，在众人按捺不住的眼神里，凌霜终于道，“都过去看看。”
一群人呼啦啦过去，发现那块地砖上爬满了蚂蚁，这些蚂蚁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图案，是凌霜最近学的络子上的花纹。
众人都惊呼起来，凌霜道，“这有什么，蚂蚁喜欢吃甜的，蜂蜜味道浓郁，它们一闻就来了，这事如果我不说原因，你们只看结果也会觉得神奇，现在知道了原因，你们说有什么神奇的？”
彩霞笑道，“确实如此，就是可惜了蜂蜜。”
凌霜笑了，“那这罐子蜂蜜就赏了你，所以我才说那什么石头牌子肯定是有人搞鬼，那从土中冒出来的把戏，我一想就能想到一个，只要地面够松软，石头牌子底下埋下豆子，浇点水，豆子发芽就能把石牌顶出来，要是做上机关，那掐着点出神迹也不是不可能，愚弄民众罢了，要是朝中大臣也信，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宫人们同凌霜说说笑笑，一开始听到小路子说这话时的惊惧已经荡然无存。
彩云忍不住道，“主子，这些您都驳倒了，那果子长成娃娃是怎么回事啊？”太好奇了。
众人又都看着凌霜，凌霜笑了，“说出来根本不值一提，软果子不行，首先要挑硬果子，让匠人打造一个适合的中空的模子，从小就套在果子上，等到果子长大就会慢慢变成模子的样子，然后把模子摘下就行了，这个比较麻烦，倒有个在苹果上写字的法子最简单，咱们宫里有苹果树么？”
小路子道，“有”。
“那你们可以试一试，等果子快熟了，先写个福字，然后把这字剪下来，贴在果子上，过了几日这字就印上去了，这就是天赐的福果。”
宫女们惊讶不已，又都兴奋起来，商量着要试一下，彩云崇拜道，“主子，您懂得可真多。”
凌霜道，“不值一提，这些不是什么正经书上的内容，而且这些也都是弄巧罢了，只是通过这事告诉你们，别动不动就说是仙人鬼神做了什么，人家也忙呢，哪里管的凡人这么多事，但凡假借神仙的名义，背后定是有人捣鬼，不要信，也不要传，记得了！”
宫人们纷纷点头。
凌霜就继续道，“晚上吃啥呢？”
于是上一刻凌霜还在做科普工作，下一刻她就只惦记晚上吃啥了，彩霞彩云七嘴八舌的建议，小路子道，“前些天牧州送了一批肥羊进宫，那边关的羊肥嫩没膻味，主子要不点羊肉吃？”
凌霜口水都快出来了，“那就吃烤羊腿吧！”
彩云道，“晚上吃烤羊会不会燥了些？”
凌霜混不在意，“那就搭配银耳莲子羹。”
于是瑶华宫里主子和宫人们的话题就转到了晚膳上。
不过片刻，慕容霄就知道了凌霜说的话，他嗤笑了一声，“连一个后宫只知道吃喝的女人都明白这是有人搞鬼，居然还有人想要我下罪己诏！胡蔚。”
胡公公弯腰，“在。”
“着监察司查抄包、范两家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证据，高御史糊涂愚昧且昏聩，贬出京城，让他去湘地吧。凌氏说的那些去试一下，都给弄出来。”
“是！”
当天监察司就把包范两家的家主和家中成年男丁全都抓了起来，监察司不是大理寺，他们不用先搜罗证据然后抓人定罪，他们可以先把人抓住，然后慢慢给你寻找证据。
如今的世家大族枝繁叶茂，哪怕大多数子孙都还过得去，总会有那么一些枯枝败叶，而实际上当官的也少有洁白无垢的人，监察司要查找罪证简直轻而易举。
绵州的事一出来，京中灵醒的人就知道陛下又要大开杀戒了，或许这就是幕后之人所希望看到的，这样一来就更证实慕容霄残暴之名了。
外面的事凌霜其实是两眼一抹黑，要不是小路子告诉她一些消息，她连六部大员姓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几日，瑶华宫里有凌霜辟谣加科普，宫人们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其他宫里却有人人心惶惶，还有宫人在角落里不要命的八卦，凌霜这里能走出瑶华宫的人就只有三个，小路子，彩霞和彩云，这三人自然不会找个犄角旮旯说小话。
就是听见也当没听见，实在躲不过就呵斥几句，反正他们绝对不敢给凌霜招惹麻烦。
然后一些宫人据说乱嚼舌被慎刑司拖去打了板子割了舌头，韦美人还被打入了冷宫，罪名就是纵容宫人嚼舌。
凌霜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颇有些闹不明白，“这韦美人脑子里都装的啥？”
一个小小的美人，位份低微，在宫里嚼舌的下场会如何她难道不知道？
彩云正在十指翻飞打络子，随口道，“也可能是她听了别人的话行事呢？”
凌霜断言，“那就更蠢了！”
彩云道，“她肯定是拿了好处。”
凌霜道，“那也得有命花啊，难道她有亲人的性命被人捏在手里，或者是自己有把柄被人捏着？除开这两样，要是为了一点子钱财就做这种事，那她脑子绝对有坑。”
彩霞接口，“不是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
凌霜道，“鸟如果不吃这一口它会死，可人不拿这笔钱却死不了，只是贪念作祟罢了，韦美人就是到手一大笔钱，现在她被打入了冷宫，这笔钱她既用不了，也无法送出宫给家人，那她除了把自己作进冷宫，或许还会带累家人，她又得了什么好处？”
“外头做生意的商人都知道不能做赔本买卖，这宫里的女人们怎么就喜欢做赔本买卖呢？陛下又不是第一次拔人舌头，到底是多大的利益，才让她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凌霜是真的疑惑。
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哪怕是主子吩咐拒绝不得，这种摆明了要倒大霉的事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