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时都无语了,最后老夫人长叹一声,“那就算了,那你说如何答谢她呢?”

蓝鸣凤想了想,“简单点,送一份谢礼,附上礼单就行。”

赏赐和谢礼是不一样的,赏赐居高临下,谢礼平等对待。

老夫人也答应了,这一回蓝家确实承了秋水的大人情,一份谢礼也说的过去。

等谢礼备好,蓝鸣凤自告奋勇要送去秋家,老夫人也就随他了,大孙子身子不好,太医甚至隐晦的表示过不要拘着他,该吃吃,该喝喝,所以蓝家每一个人都不敢违拗蓝鸣凤的主意。

秋水那天一大早起床,刚洗漱完,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见洗笔笑嘻嘻的站在门外,秋水吓了一跳,“洗笔?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洗笔现在面对秋水可恭谨了不少,回答道,“我家公子还在外头呢,我家公子是来感谢姑娘的。”

秋水赶紧伸出脑袋看,门外停着一辆轿子,两辆不怎么起眼的车,车上堆满了东西,全是各种箱笼。

秋水挠头,“你家公子要是不嫌弃,那进来喝口水?”

轿子进了门,蓝鸣凤扶着洗笔的手下了轿,他脸上带着微笑,“秋…姑娘,又见面了。”

秋水往堂屋让客,“快进来坐,我去叫我爹。”

洗笔扶着公子进秋家堂屋,后面的车夫同轿夫把东西一样样搬进来,秋家院子不小,打扫的也干净,就先堆放在院子里了。

秋林生听闻侯府公子驾到,慌慌张张过来待客,秋水瞧瞧自家也没像样的茶叶,于是拎着个茶壶出门在早点摊上提了一大茶壶豆浆回来,外加几个酥脆咸香的饼子。

一回到家,秋林生正在坐立难安的招待蓝鸣凤。

见过蓝侯府那低调的奢华,自家的屋子比不上人家的茅房,秋林生总觉得让蓝鸣凤这样的人在自家屋子坐着都是一种亵渎。

秋水倒是若无其事,拿了几个碗过来,有钱了秋水也没薄待自己,用不了官窑的瓷器,她家的碗碟用的也是一水儿细瓷,然后把一叠饼子放在垫着细麻布的小簸箩里,又给一人倒一碗浓郁细腻的豆浆,外头蓝府下人也有一碗豆浆喝。

秋水道,“蓝公子,不嫌弃就喝点豆浆吃个饼子。”

洗笔的眼珠子差点脱出来,公子在家多少好东西都不吃,在这里吃这些玩意?

哪知道蓝鸣凤大大方方道,“那就多谢了。”

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觉得味儿还真不错。

秋水递给他一个饼,“就着豆浆吃这个饼,老王家做的饼,特好吃。”

蓝鸣凤也没客气,把袖子收一下,果真咬了一口饼,只是这饼太酥脆,一口咬上去,饼渣直掉。

秋林生也笑了,放松不少,“用碗接着就是,看我。”

他熟练的吃饼喝豆浆,饼渣直接掉豆浆碗里,然后喝掉就是。

洗笔端着自己的豆浆碗都麻木了,也跟着喝了一口,还别说,果真很好喝。

三人没说什么话,倒是围着桌子吃了顿早饭,秋水和秋林生平时大大咧咧,现在一边有个吃相极为优雅的蓝鸣凤,父女俩只能憋着,也跟着细嚼慢咽,一顿饭吃出了绣花的赶脚。

洗笔绝望的看着公子坐在秋家简陋的堂屋里,然后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饼子,他就知道,公子遇着那个秋姑娘就不像公子了!

吃完早饭,秋水把碗碟收走,秋林生因为和蓝鸣凤吃了顿饭,放开不少,听闻蓝鸣凤是来送谢礼的,还摇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小事而已。”

等他走出堂屋看到院子里堆的东西,然后就惊呆了。

最后还是秋水做主收了下来,蓝鸣凤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秋家,只能告辞,不过这回看到秋水待他一如往昔,蓝鸣凤心里高兴了不少。

第25章 第一界二十五

等客人走了,秋水捏着礼单念给秋林生听,“……细棉布三十匹,妆花缎二十匹,湖绸二十匹,实地纱十五匹,麻纱十五匹,香云纱十五匹……貉子皮二十张,貂皮二十张……成药六匣,金镯子两对,金玉戒指各三对,累丝嵌宝发簪两对……上等粳米五十斛,碧粳米二十斛,惠泉酒十坛……”

最后还有一封谢银五百两。

说实话,这份礼单可把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为难坏了,世家大族走礼赏赐都有旧例可询,不过斟酌着添减一下也就罢了,如果给秋家的是赏赐,那么照着例子来一份加些赏银就罢。

可如今是谢礼,秋家这个身份地位让两位女主人不知道如何拟礼单,如果送插瓶,屏风摆件这些,秋家根本用不到,也表明蓝侯府没有认真预备,那现在能预备什么呢?

最后还是世子夫人道,“不若照着过年给各府走年礼的单子添减些?”

于是对照着好些例子才把这份谢礼给拟了出来。

秋林生听完后直了眼,“娘嘞,这得多少银子?”

秋家发过横财,那就是秋水在梨花巷里赚的,那笔钱也都花的七七八八了,秋家现在也算殷实人家,但是像这种上百匹布囤在家里的情况也没有,秋水的首饰最贵的也不过一支纯银钗,她还不大用。

她惯常是男装,去富户人家后院也不会过多装扮,她要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所以头发都只是抿成发髻,不加装饰,干净清爽就行了,首饰实在用处不大。

念完了,秋水掸一下礼单道,“对我们来讲天价,对侯府来讲一根汗毛都不到,爹,收了礼两下里都轻松,收下,那些料子正好用来裁衣裳,那酒你和姚叔也能尝尝。”

平时两人喝的都是普通酒,略好些的酒都舍不得。

秋林生还是不安,“你就带了个人进京,值当人家这么谢我们?”

秋水道,“爹,具体我也不清楚,只那个人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外头那些抄家灭族的人家也和那个人带回的消息有关,反正我们不稀图人家的谢礼,可他们送来了,退回去也不合适,受用。”

秋林生想想也是,他们什么门第,人家侯府公子亲自送了谢礼还矫情不要,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那就,收下。

秋水拿了细棉布还给秋林生姚瞎子和自己做了几套舒服的睡衣,天可怜见,秋水帮人卖了那么多衣服,好料子的睡衣自己还真舍不得穿呢。

一身上好棉布做的衣裳得四五贯钱,秋家倒不是没钱做,就是舍不得。

别看秋家现在不缺吃喝,可在京城居,还真是大不易,吃喝拉撒柴火都要钱,物价比临丰贵多了。

而且现如今老百姓抗压能力低,秋水更不敢大手大脚花钱,隔上三五七天改善一下伙食可以,长期大鱼大肉也不敢,衣服只要不破不坏也不会折腾,秋家过得就是小日子。

收了侯府这些东西,倒是也能享受一下了。

姚瞎子回来后得知侯府送了礼来,别的他也不稀罕,就稀罕那惠泉酒,当天就和秋林生造了一坛子,两人醉的差点睡在堂屋,还是秋水死拖活拽把人送到了床上。

隔几□□裳做好了取回来,秋水一个人关着屋子试衣裳,秋林生和姚瞎子穿了还舍不得脱。

姚瞎子倒是不客气,穿了新衣裳摇摇摆摆出门了,秋林生还舍不得,秋水道,“爹,别省着,回头让蠹虫蛀了,新衣裳变破衣裳你心疼也晚了。”

秋林生这才穿上出门。

只是没几日这新衣裳就挂坏了,秋林生心疼的不行,“还不如日常穿的,好歹结实。”

秋水笑的忍不住,“那些好料子原本就是穿着不干活的,哪像你,什么都搭把手,不坏才怪了。”

秋林生大摇其头,“还是放着,等有事了穿出来体面,平时可不行。”

秋水道,,“我也这么觉得,那么些布呢,咱们爷仨也穿不了多少,留下一些,剩下的我想卖了。”

没想到秋林生不愿意,秋水觉得布不稀罕,秋林生知道,布帛其实等同于钱财,侯府送来的料子平时他们家也买不起,转手卖了简单,还想买回来就难。

哪怕秋水说了不嫁人,秋林生还抱着希望呢,这么些布将来就是女儿极好的嫁妆,他这个团头都没处寻摸,不舍得卖。

不卖就不卖,家里现在也不缺钱,侯府还送了五百两谢银呢,够用的了。

秋林生倒是还想买地,秋水道,“算了,爹,咱们没人会种地,都是佃出去,地多了,咱们也不会照管,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反倒是给别人作嫁衣裳。我想在临丰修个小粮库,咱们手里那些地租就可以放在临丰,就是年景不好咱们也不用太担心,你觉得呢,爹?”

秋水实在是被这个世道弄怕了,如今又是看天吃饭的年代,手里没粮的遇着丁点波动就是等死,她也想未雨绸缪。

姚瞎子第一个赞成,“很是!以前咱们没条件,现在秋水这提议好!”

哪家富户家里没存粮?世家大族的存粮吃个几年都没问题,只老百姓最可怜,受不得一点波动。

既然大家都同意,于是秋水就去临丰建一个小粮库,对外当然不是这样讲的,就是拓宽一下仓库,便于囤放货物。

秋水还顺便打了不少货架,这个小粮库里放满粮食,光秋家三人能吃上好几年,谷子和未蜕壳的小麦都能存放很长时间,到时候一年年替换新粮就可以了。

办完这件事,秋水心里安定了不少,想当初上辈子哪里会担心吃不饱,可在这个世界短短十几年,秋水对饿肚子的记忆最深刻。

原本秋水以为和蓝侯府的交集就此结束,没成想家里来了一个官媒,要替秋水做媒,对象是谁呀?原来是傅尚。

这位现在也是一位正六品侍卫,目前官位是不高,但是这位这回立了大功,在武安帝面前也露了脸,将来前程可期。

傅尚原本没多想,感谢秋水的事侯府已经接手,当初秋水也和他说是看在蓝鸣凤的面子上,不用他挂心。

这不是他现在知道秋水是个女子了么,然后他想起自己和秋水单独在临丰待过几日,那时候他足不出户,吃喝全是秋水替他拿进来,还上手给他化过妆,两人也算亲密接触过,于是他就开始坐立难安,觉得自己毁了秋水的名节,秋水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能恩将仇报,所以他托了官媒来说媒。

求娶秋水为正头娘子。

秋林生一开始茫然,后来弄明白了之后心下也微动,闺女被他养野了,实在很难说亲事,侍卫老爷可是个正紧大官,闺女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啊。

当然秋林生知道秋水的性子,得她愿意才成。

秋水知道后吓了一跳,“傅尚?要娶我?他脑子有病吗?”

秋林生白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正紧遣了官媒来的。”

秋水摇头,“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他。”

秋林生急了,“人家是六品侍卫老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秋水反问,“他家还有其他人吗?”

秋林生呆了呆,“那个我怎么知道。”

秋水就道,“下回官媒来了,我问。”

等下一回官媒来了,秋水亲自上阵,问傅家人口多少,京城有没有屋子,郊外有没有地,地里几头牛,问的清清楚楚,官媒被问的额头冒汗,知道秋家吃团行饭,也不敢胡说八道,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

然后秋家父女把官媒客客气气送走,秋水亲自跑去傅家住的永和坊探消息去了。

怎么说呢,圣人还能被人挑出错来,秋水又是存了心找茬,哪怕傅家也是邻居家心目中能结亲的极好人家,秋水还是能找出不如意来。

她回去对秋林生道,“傅家大体情况还行,只傅尚一个人得拉扯一大家子呢,他爹娘具在,家里还有个老太太,底下两个弟弟两个妹子,家中有多少地具体不清楚,一大家子省着点嚼用是够的。”

“将来两个弟弟娶媳妇,两个妹子出嫁,估计都在他身上,且傅家目前只出息他一个人,叔伯姑妈等等都在盼着他家拉扯呢,他姨妈家有年龄相当的姨妹,原本要定给他了,是傅尚觉得毁了我名节才请托官媒上我们家提亲。别的且不论,爹,我要是嫁过去,婆婆肯定看我不顺眼,原本她好好的外甥女当媳妇,又亲又近,现在换成了我,你说她心里能高兴?”

“再者,他们一大家子全压在傅尚一个人身上,傅尚两个弟弟倒是在念书,只是秀才考了两次,一次都没过,还在苦读呢,虽然他们年龄还小,将来说不准,可我嫁过去看样子就得拿嫁妆贴补傅家,我得多贱得慌?”

此时长嫂都如母,秋水嫁去傅家,上有两层公婆,下面小叔小姑一个不缺,他们便是不拿着放大镜看秋水,想要在这么多人的家里面站稳脚跟也不容易。

不是说秋水不行办不到,而是她认为不值得,如果是为了爱情,女人傻起来没底,倒贴加做牛做马也会甘之如饴,可秋水压根对傅尚毫无感觉,为了这么个陌生人奉献自己?

秋水表示,那绝逼不可能,我脑壳又没坏掉!

秋林生顿时偃旗息鼓,傅尚人还不错,只是他负累太大了,女儿就不是老黄牛的料,她是一只母老虎。

秋家拒了婚,傅家老娘心里暗自高兴,傅尚想不通,就想亲自问一下秋水,于是他来了。

秋水异常直接,“我不喜欢你,而且你向我提亲只是觉得你毁了我名节所以不得不提亲是不是?”

傅尚有些尴尬,“原就是我唐突了姑娘。”

秋水摇头,“可别,按照你的逻辑,我还轮不到你来提亲,前边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呢,我和我爹吃团行饭,我天天要出门,接触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按照你的想法,我怕不得早早拿根绳子上吊完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是不敢苟同,我和你不在一个圈子里,你也别觉得唐突不唐突,我和我爹从未有这个想法。”

不是说傅尚求娶秋水做的不对,而是秋水敏锐的发现傅尚求娶她的原因让她十分不喜。傅上是典型的封建制度下的男权思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对秋水的名节负责,于是就来提亲,做的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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