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朱允炆,朱元璋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怜惜之色,朱允炆对他的疼爱有加,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也会陪伴在他的身边,不得不说,他对朱允炆还是很有好感的。
朱允炆的母亲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她的爷爷是太常寺卿吕本,朱允炆身边虽然也有几个文臣,但朱元璋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要他们胆敢放肆,直接杀了就是了,而且朱允炆为人忠厚,为人温和,很适合当一位贤明的君主。
大明也不可能老是打打杀杀的,也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可是,朱允炆又怎么可能压得住蓝玉,如何镇得住蓝玉?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正为难的时候,朱元璋突然想起了朱棣,他的儿子和自己很像,勇猛善战,又有徐达的指点,在北平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
这几日,他一直都很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不但对自己的哥哥恭敬有加,对自己的侄子也是和颜悦色。
若是朱棣选了他,那蓝玉就不用担心了,虽然不一定能压得住她,但也不会怕了她。
朱元璋思索了一会,就叫了几个大臣,密谋商议,等到人都齐了,朱元璋略一思索,就直接进入了议事厅。
“如今,太子已逝,长孙年幼,年幼,若是继承皇位,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故而,我想让燕王继承皇位,继承皇位,诸位以为呢?”
众人心中一惊,其实,他们也不是很开心,只希望朱标能够登基,能够网开一面。
如今朱元璋要立朱棣为太子,他们自然不会高兴,因为他们都知道,朱棣极重武力,如果朱棣登基,他们的地位会更高一些。
只是他们不会劝,有些人虽然会劝,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朱元璋这一刀,实在是太狠了。
但有人不惧,就是一个翰林院的大学士,上前一步。
他的名字叫刘三吾,对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朱元璋看向刘三吾,眉头一皱。
刘三吾平静道:“如果是燕王,那么秦晋二王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是什么,再说了,我已经十五岁了,可以继位了。”
很简单的四个字。
但是这句话里的深意,却是非同小可。
秦晋二王的地位,岂不是说,皇族之间,岂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还有一句,他的孙子已经可以继承家主之位,那就是他的儿子已经成年了,为什么不能生一个?
如果大明第二任皇帝选太子,就是如此无法无天,那岂不是要将大明的皇位,染成腥风血雨?
朱元璋一言不发,不耐烦的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忧心忡忡,一直到了晚上。
当天晚上,朱元璋点燃了一炷香,向上天祈祷。
一缕缕烟雾升腾而起,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朱元璋默默的磕了一头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想让朱允炆这个长孙,成为他的皇太孙。
然后…
蓝玉,必须要死。
当朱元璋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他就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朱元璋,一个敢打敢拼,悍不畏死的朱元璋。
满头白发的他,缓缓站了起来。
刹那间,朱元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他目光深邃的看着窗外,心中喃喃自语道:“长孙年弱不要紧,只要我还活着,就能给他一片太平江山。”
首先是蓝玉。
当下,朱元璋雷厉风行,让人将白天蓝玉传来的消息,带到了皇帝面前,他给了蓝玉一个答复,允许蓝玉驻扎在柏兴洲,想要先稳定蓝玉。
朱元璋也在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蓝玉刚赢了一场,不能就这么算了,要出手,就得找个借口,找个借口把蓝玉一伙人全部干掉。
须臾。
朱元璋想到了叶生这个名字,心中一动。
………………
靖宁侯叶升和蓝玉是亲戚,现在都在河南,甄武去年在北平抓到了孟驹,正好顺藤摸瓜,找到了叶升犯法的证据。
巧合吗?
朱元璋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一道道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然后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完善着,房间内一片寂静,在这样的环境下,朱元璋的思维更加的活跃。
很快,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朱元璋又把自己的思绪重新梳理了一遍。
楚云升知道,自己这样做,军中肯定会有很多人担心自己的安危,淮西的将军们更是如此。
但他别无选择。
良久,黑夜中,朱元璋叹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
“传令下去,让燕王与蒋瓛到我这里来。”
………………
与此同时,在燕王府中,朱棣正在和徐增寿交谈。
徐增寿跟徐妙云是兄妹,两人都是中山王徐达之子,都是开国将军,徐增寿在徐家排上老四,不过三哥死得早,二哥则是个庶出,大哥性格刻板,跟徐增寿的性格很难融洽,因此,徐增寿一直都很喜欢徐妙云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而且,徐妙云跟朱棣的关系,也是非常亲密。
也正因为如此,徐增寿才会对朱棣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每一次朱棣回京,他都会到他家里坐坐,与他说上几句话,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今天徐增寿带着他的三个侄子去南京城转了一圈,晚上回家的时候,朱棣请他吃饭,徐增寿也不推辞,吃过晚饭后,他兴致勃勃的跟朱棣聊天。
两人聊着军事方面的问题,又聊着徐妙云,话题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朱棣还会跟徐增寿说起北平城的情况,这让徐增寿很是期待。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家里的事情上。
徐增寿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之色。
朱棣疑惑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
徐增寿呵呵一笑,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上次我姐姐来信,说我侄女看上了一门好亲事。是不是这样?”
朱棣见徐增寿欲言又止,便微笑着说道:“确实如此,有何不妥?”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最近听说,皇帝有意将玉英许婚袁洪二公子袁容,要不是太子忽然驾崩,恐怕圣旨都已经下了,玉英的婚事,你可要从长计议。”
“啊?”安妮洛特愣了一下。
朱棣一愣:“是吗?难怪我的上书迟迟不批。”
“小舅子都上了圣旨?”一旁的徐增寿同样吃惊。
朱棣点了点头,苦笑道:“去年的时候,我就收到了一份上书,不过这件事情让我很是头疼,说句不好听的,玉英被人掳走,是我的一个部下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产生了好感,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为她着想。”
徐增寿闻言,非但没有从朱棣的语气中看出一丝担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有意思了,英雄救美,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丫头,转眼间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可有意思了。”
“别笑了。”
朱棣故作愤怒的呵斥一声,又正色道:“本王想知道,那袁容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到这一幕,徐增寿收起了笑容,陷入了沉思。
他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答:“我和他并不熟悉,只是听说他仗着家族的势力,经常在花船上作威作福。”
“这样啊。”安格尔点点头。
朱棣边说边思索,终于下定决心道:“这样的话,玉英不能嫁给他,不过父皇没有回信,他应该是有意和袁家结亲。”
徐增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
“这件事确实要从长计议,玉英这几天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她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我必须要让玉英高兴,而且玉英的眼光很好,我和你妹妹都很满意。”
“哦?”徐增寿饶有兴致的道:“说来听听。”
朱棣被徐增寿的反应逗乐了,这徐老四的脾气还真是古怪,难怪总是被他的兄长揍。
但是朱棣却很喜欢这样的性格,他沉吟片刻,就将甄武的事情说了一遍,告诉了徐增寿。
从甄武总旗的身份,进入军中,到操练士兵,到营救朱玉英,到辽东发生的事情,到这次远征,徐增寿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是迫不及待,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还有这等人物。”
朱棣昂首挺胸道:“这个简单,甄武是跟我一起进京的。”
“真的?”陈小北神色一喜。
朱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命人将甄武请到外面来。
片刻后,甄武走了进来。
甄武走起路来,步履沉稳,一米八几的个头,给人一种彪悍的感觉,剑眉之下,是一双冰冷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夸奖他一声。
徐增寿看到这一幕,也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这个侄女,还真是有眼光。
这简直就是英雄救美啊。
这张脸若是丢在花船上,估计没几个姑娘会要。
甄武此时眉头微皱,不知道朱棣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将他叫到这里来,不过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候,朱棣并没有让甄武多想,而是笑眯眯的将两人介绍了一遍。
甄武的目光落在了徐增寿的身上。
徐达他倒是知道,但是徐增寿就不知道了,在大明的二代中,甄武唯一认识的就是李景隆,李景隆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谁也不可能在靖难即将结束之前,就为朱棣打开了大门。
开府之战,又被称为‘门神’,是大明历史上最耀眼的明星之一,堪称瑜亮。
别说是那些二世祖了,就算是那些二世祖,在名气上也会被李景隆压下去,甚至有的人,比他们的父亲都要逊色一筹。
徐增寿这个名字,甄武从来没有听说过,却知道他是朱玉英的叔叔,所以甄武对徐增寿,还是很有好感的。
甄武一脸的惊讶,说道:“你就是徐将军徐增寿?我经常在北平听到你的名字,真是久仰你的大名。”
徐增寿微微一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他并没有点破,而是冲着甄武笑了笑,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甄将军的大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
甄武也愣住了。
看着徐增寿一脸笑容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小子不是真心的,他很是不解,徐达竟然有这么个儿子,都已经这么大的背景了,居然还要假惺惺的拍马屁,真是奇怪。
“好了,先坐下来说。”朱棣开口道。
三人再次坐了下来。
不过,就在他们落座的时候,却有侍卫前来禀告,说皇帝陛下要朱棣入宫。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别说是朱棣,就是甄武、徐增寿也是微微一怔。
朱棣让太监稍等片刻。
他对甄武道:“你和徐增寿说说话,如果我迟到的话……”朱棣看着他,又道:“今天,你就住在我那里。”
徐增寿点头,对于朱棣,他没有必要多礼,况且他也很好奇,皇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召见朱棣。
朱棣说完,便急忙换上一身衣裳,跟着太监们进了宫。
夜晚,西安城外的街道上一片安静,除了朱棣等人的脚步声,朱棣还在琢磨着朱元璋找自己做什么,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立储。
他本想压下心中的杂念,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皇上深夜召见了太子,他又怎能不想。
一群人缓缓朝皇宫走去。
穿过一条巷子,周围一片漆黑,朱棣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他想要在这偏僻的地方,将心中的喜悦发泄出来。
等众人走到一片明亮的地方,朱棣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
太监带着朱棣来到朱元璋的书房,得到消息后,朱棣长叹一声,推门而入,在看到蒋瓛的时候,朱棣的心里就是一沉。
这一次,应该不是为了立储。
朱棣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朱棣,皇四子,燕亲王,给父亲请安。”
“起来吧。”楚枫淡淡的说道。朱元璋的声音很苍老,但在朱棣听来,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朱元璋目光一闪,对蒋瓛道:“拿来,让燕王过目。”
“是。”王耀应了一声。蒋瓛说着,弯下腰,走到朱元璋面前,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朱棣,朱棣有些不解的看着朱棣。
朱元璋轻轻颔首。
或许是因为朱元璋年纪大了,又因为朱标的去世,让他身心俱疲,所以他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了许多。
朱棣往下一看。
朱棣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些都是靖宁侯叶生的犯罪证据,从北平调查孟驹,到交给锦衣卫,再到锦衣卫的秘密调查,所有的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朱棣是朱元璋之子,从小耳濡目染,对朱元璋的了解也不少,如果朱元璋真要杀叶升,早在一年前,就应该将叶升给杀了。
所以现在……
朱棣立刻就意识到,朱元璋这是在耍威风,如果不是看在蓝玉的面子上,朱元璋也不会跟叶升闹得这么僵。
朱标的葬礼才刚刚办完,他就要清理掉朱标最信任的将军,这是在为谁铺路?皇帝陛下,朱允炆?“朱允熥,你知道吗?”
还是说,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这是在为他铺路吗?
“别想太多了。”
朱元璋沙哑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将朱棣所有的心思都击得粉碎,“我请你来,是因为这件事是从北平开始的,所以,我必须要让北平出面。”
“是。”朱棣朝着任八千行了一礼。
可与此同时,朱棣心中却在飞快的思索着。
朱元璋似乎看穿了朱棣心中所想,冷笑道:“那又如何?蓝玉虽是战无不胜,可我儿又岂会怕了他?不敢惩罚他的亲家?”
朱棣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父亲,我是无辜的,我愿意为您分忧。”
“嗯。”苏青桑应了一声。
朱元璋淡淡的应了一声,语气并不亲热,但却令朱棣放下心来,接着朱元璋又说了一句话,朱棣听得清清楚楚。
“他举荐了一个人,让他带着军队,去将叶生抓起来,送到京城。”
朱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明白,朱元璋是铁了心要把他推到蓝玉的对立面去。
这正是朱元璋想要的结果,蓝玉大获全胜,无论如何,如果他现在就对蓝玉动手,那就太丢人了,而且还会激怒其他的将军,可是如果他想要对付叶生,那么就可以利用叶生,给蓝玉扣上一个罪名,然后将蓝玉给抓起来,那就好办多了。
这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并不会让他立刻陷入绝境。
不过,这也需要时间,他必须要在蓝玉不知道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拿下,所以,他必须要营造出一种,朱棣已经将他岳父岳母拿下的错觉。
蓝玉与朱棣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所以才会让她放松警惕。
当然,这其中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元璋除了自己的儿子,谁都不相信。
朱棣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他得到了朱元璋的命令,并不惧怕蓝玉,于是说道:“我可以写信给北平,说我手下的火司司确实可以担当这个重任。”
“火真?”剑无双目光一闪。
朱元璋摇摇头,说他的地位还不够高。
地位?
这有什么好问的?
朱棣脑子转的飞快,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心中对朱元璋充满了敬佩,同时也有一种惶恐。
朱元璋的计划,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万一他杀了叶生,杀了蓝玉,引起了军队的骚动,那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不管是谁抓到了叶盛,都会被当成替死鬼,甚至是被当成了替死鬼。
朱元璋虽然不会轻易将军队搅得天翻地覆,甚至连天翻地覆都不惧,但是朱元璋的计划之中,却不可能少了一个替死鬼。